那厢裴淮带着几匹重绢,还有两匣金银珠翠回了家。
马车刚停下,就有小厮来报:魏王派人送了几名乐伎来。
当今圣上还未定太子,魏王是威望最盛的立储对象。裴淮为避党争,躲在国子监里任职,在朝上亦不站队,平日那些宴饮游会,都是点卯应名一般,露个面就走。
他原以为他带酬梦回府之后,最先有反应的是中贵人王九良,却不料竟是魏王。
裴淮眉毛一拧,问道:人在哪?
小厮答道:在夫人那。
裴淮呵斥道:贾青平时是怎么管教你们的!我问魏王的人在哪?什么时候来的?
小厮忙跪了认错,结结巴巴答道:郎君刚、刚走不久,魏王的人就来了,在堂上略坐了坐,还未等上茶就走了。
裴淮停了步子,转身往游廊走,养你们有什么用!贾青回来让他速来见我。
侍女掀了帘子,罗薇一看是裴淮进来了,命踏歌去提茶,又摇着扇子迎了上去,白落了那么大一场雨,这天儿真是要热出人命。夫君快换条轻便点的袍子松快松快。
说着又端了盏凉茶给他,裴淮没接,只解了玉带甩在了桌子上。
罗薇讪讪笑了笑,在一旁坐了下来,今儿倒是头一遭看夫君动气,可巧儿魏王送了四名乐伎来,夫君等会儿看看佳人歌舞消消气罢。
裴淮语气略冲,面上却仍和煦,反问道:偕芳何等睿智的人,怎么这会儿跟我装傻了?
罗薇自嘲道:我不过一介内宅妇人,闭目塞听已久,早看不透如今这朝堂局势了,许是真傻。
裴淮探了探那茶壶,果真是冰过的,便又举起刚才那杯来吃,罗薇的手随意搭在桌边,一弯藕臂上挂着两只翡翠镯子,拧着一方帕子撒气。
裴淮放下身段,温言劝道:我入仕之初,若非偕芳建议,要我安心在这国子监任职,怕是早被党争碾压得跟那狄平之一个下场了。夫人当年尚未出阁就能有此见地,如今却这般说辞,不是装傻么?
罗薇把那帕子一团扔在裴淮身上,柳眉倒竖,嗔道:父亲从未因我是女子就低看过我一分,与几个哥哥议事时向来不避我,这才能为夫君进献良策现在若非真傻,如何能让夫君把那侯府世子的事瞒得滴水不漏?
裴淮起身把罗薇扯到腿上坐着,赔礼道:是为夫的错,求夫人原谅。我本以为这事全在我一手掌握,那孩子身份实在特殊,我这才瞒着夫人,只是不料魏王如此按捺不住,怕是日后
罗薇见他如此,也消了气,便也歪在裴淮肩上,昨日连我都是头次听夫君抚琴,今日就得了几个乐伎,总之这事是防不胜防的,若人是旁人送的,我还能打发到国公府去,这魏王送的人,实在是碰不得,也不必烦恼了。
裴淮不禁摇头叹道:怕是真的要如侯爷所说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罗薇从前常听父亲说起这位侯爷,人前却也是一个只管兵马粮草,不理朝事的。裴淮带侯府世子回京,这其中无论是否有圣人授意,他都是上了狄家这条船了,南衙、北司必是不会放过他的。
但这侯爷却能为一个孩子就跟裴淮说这话,着实她出乎意料,毕竟现在风口浪尖上更应该独善其身才是,罗薇捻着手指细细想着,复莞尔一笑,看来你这场没白忙活,不过魏王不足为惧,关键还是在王公公那边。
裴淮问道:那依夫人之见,王公公那?
罗薇望了望窗外,笑道:公公现在正得盛宠,年纪也不小了,义子收了不少,却还没个房里人,魏王这法子虽然直接了点,却也用得这踏歌,要她提壶茶来,怎的去了那么久?如今这多事之秋,我这后院更得打理好啊
踏歌早提茶回来了,却因走到门口听到他夫妻二人在说话,便默默往后退了几步。
当下正是晒的时候,踏歌躲在树荫下,细细嗅着茶香。柳安对她说这是顾渚紫笋,十分珍贵,家里的这些明前嫩芽还是夫人那位时任淮南节度使的兄长送来的。
踏歌想到柳安,也不知是热的,还是这茶香熏的,却有些面热。
那小子今儿见了她,手足无措的,差点碎了茶叶罐子。后来踏歌主动问他煮茶的事,他便滔滔不绝讲了好一通,若非踏歌提醒,他都要误了水候。
踏歌离开茶房走了一段,实在忍不住回了头,却见那柳安仍站在门栏上呆望着她。
热风一阵阵吹过她的裙摆,踏歌低着头看自己桃红绣鞋上的花样,喃喃自语道:玉兰太素了些,柳叶倒是配得,又怕轻浮
却突然听到房里似是传出自己的名字,立刻回了伸,款款进了房,放了茶,正欲退下,却听罗薇道:慌什么?坐下罢,我与郎君有话同你说。
踏歌抬头看了他夫妻二人一眼,不知如何是好。裴淮早知这侍女姿色不俗,今见那一双秋水横波目,的确可人。
又饶有兴致地看了罗薇一眼,这才明白罗薇昨晚巴巴让踏歌送茶的意思,无奈摇了摇头这罗薇既然连自己人的飞醋都要吃,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