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安说罢给了自己一巴掌,倒把踏歌嘴边教训他的话给憋了回去,他又道:因往日按例都是我送的,今儿夫人要姐姐去送,我以为是要姐姐这才说了那话,我该死,不敢也不、不该肖想姐姐的,却也想姐姐多为自己打算,我知姐姐是个体面人,若姐姐有什么为难的,柳安任您差遣。怕是姐姐忘了三年我犯错被罚,是姐姐送了疮药给我,我我无以为报,姐姐若是恼了我,我日后尽量躲着姐姐,只把姐姐放在心里。
踏歌又羞又急,只恨自己不能伸手去堵这个不要命的的嘴。手一松,托盘哐当一声砸在石板上,两人皆被吓了一跳,柳安急急道了句得罪了便转身跑远了。
踏歌笑着骂道:作死的无赖,溜得倒快。她拾起那荷包,托盘的角微微掉了些漆,她用手指擦了擦,手却有些使不上力气。
踏歌九岁被卖进国公府,因罗薇从前的侍女满了二十,罗薇做主让她出府成了家,她才有机会近身伺候。罗薇对她从来亲厚,她跟着嫁过来后,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这份体面都是夫人抬举,她自是感恩戴德殷勤服侍主人,现已过了双十,罗薇却仍不松口。
她最是清楚罗薇为人,真做了裴淮房里人,那才是伤了这么多年的主仆情分,所以也乐得裴淮对她平时甚是疏远,而自己也知道避嫌。可她也明白自己毕竟是奴婢,若罗薇发话,她也是不得不答应的。
平时罗薇使性子,她也尽量在裴淮面前遮掩着些。她看着那脏乎乎的旧荷包,想到这还是两年前夫人给郎君绣的,又想到刚才柳安的话,他人虽然唐突,却似是这些年唯一为她说话的人。
踏歌提了口气进了屋子,见罗薇果然没睡,仍靠在床头。她掀帘子进去时,正好对上罗薇那对利眼。
罗薇瞧她裙上有些不明污渍,云髻也松散了些,又看她那张俏脸,有些是有若无的春色,许是她正是好年纪,脸色娇妍也是正常,此刻却惹得她十分不喜。
想到出嫁前自己母亲的嘱托,她更是暗暗咬紧了牙。要她跟别的女人分享丈夫以获得丈夫的尊重,那不能够!他裴淮娶了她,这辈子眼里就不能再有别人。她进了他的笼子,他就必须也带上她的枷。
踏歌看罗薇面色不豫,便主动跪下道:我送了茶去,郎君问了夫人好,又把这荷包交了我,说若是夫人睡了便悄悄置于您枕边,我看这荷包是您旧年给郎君绣的,却不懂为何郎君送了这旧物给您,又不敢多问。捧着荷包出来时,我贪凉从竹林绕回来的,不小心摔了一跤,还污了荷包,请夫人责罚。
罗薇缓缓舒了口气,良久后问道:怎的平地摔了?是撞了鬼不成?
踏歌不知如何回,心想可不就是撞了鬼。罗薇看她狼狈,又想裴淮那还有个小的,定是不会做什么不尊重的,虽然她这一跤实在古怪,还恰好脏了荷包,但也不想再纠缠。
便道:起来罢,你跟我这么多年,跪了几次?现在却吓成这样脏了就脏了罢,你洗干净收着,下去歇着罢得了。
踏歌捏着荷包去了自己的卧房,不知不觉间两行清泪夺眶而出,却不敢发出声音,只咬着帕子抽噎。那脏荷包躺在自己的卧榻上,踏歌摸了把剪子要绞,却松了手,把荷包收到自己妆奁匣子里了。
酬梦被裴淮赶着上了床,嘴里仍是念叨着自己不困,却不想没翻两次身就睡着了。
裴淮去了外间的卧榻上歇着,他本以为酬梦要怕黑怕孤单,且要一通哄,却不成想是自己睁眼到了天明。
翌日,酬梦同裴淮用过早饭,一起上了马车去侯府。酬梦掀开帘子看了一会儿,洛阳城的路依旧平坦开阔,却因尚未开市,人不似昨日多。此刻乌云密布,空气浊闷。
马车走得稳当,酬梦很快失了兴致,放下帘子打起了瞌睡。她困得东倒西歪,裴淮在一旁写文书,酬梦却差点推翻砚台,他这才将身体稍向她那处移了些,给她靠着。
突然落了雷,很快便下起了豪雨。只听马儿一声嘶鸣,车子一摆,将酬梦甩了出去。幸好是她警觉,抓住了门框,倒没受伤。
裴淮黑着脸问车夫道:何事?
车夫忙回道:司业,那小郎突然蹿出来,惊了马,实在不关小人事啊。
裴淮道:我只是询问何事,你何至于急着撇清?贾青,还不快去看看那人有无受伤。
酬梦刚探了个头出去,看到一个肤色黝黑的少年躺在车旁,外面雨点密集,她淋了一头水,悻悻钻了回来,裴淮招手道:回来坐好。
两人沉默地坐着,酬梦想到之前带走父亲的那场雨,咬了咬唇道:我看他像是不小心被马踩了,叔父何不让他上车,他像是跟我年岁相仿,之前我就是因为淋了场雨,才病了那么久......
裴淮道:这是经过训练的良驹,怎会在街上无故撞人?先问清,不急。
酬梦点点头,贾青隔着帘子报道:回司业,那人因与牙行的人起了冲突,跑到路上这才撞了我们的马,看那小郎年岁不大,像是受了伤
裴淮瞥了一眼酬梦,道: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