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日头已见活跃,在偶尔海风的吹拂下,蹂杂了一股澹腥,更多的则是
甜的、生动的、鲜活的,肉香四溢——来自于身前的这个女人——应该称之为妈
的女人.书香不知她为啥要那样说,心里莫名,戚戚落落,低下头来嗫嚅起来:
「我不该惹你,不该让你生气.」
昨儿晚上乃至整个清晨太过于放肆了,整个过程完全和想象中的情况脱轨,
有那么瞬间他甚至想一刀砍了自己的狗鸡.「男子汉的心应该跟这水、跟这天一
样,清澈透亮宽广.」
伞从柴灵秀的手上拿下来,「看着妈,你觉得妈说得有没有道理?」
「可」
只说了一个字,在陷入那片瓦蓝色深邃的湖水中时,书香竟有些自惭形.
他低下头,讷讷地不知说些什么才好.柴灵秀脚上穿着双白色旅游鞋,脚踝透着
一抹红——今年是她的本命年.「你妈会吃了你?」
这话听起来让他觉得心里特没底,变成哑巴时连船都随波逐流起来.「世界
很大」,「不要贬低自己,也不要瞧不起任何人,更不能胡乱瞎猜忌.」
「抬头做人,低头做事……妈怎么跟你说的?」
不知不觉中,船已行至洞桥.柳绿桃红的人群行走在钢索之上,水天一色之
下看起来紧紧绷绷.而桥的对面——广域的水面上,荷田随风飘曳,黑不拉几的
鸟儿倏地一飞而起,带着一股股垂涎似的水像是要把洞桥给顶起来,悠悠潺潺地
几能听到人群中的鸟鸣,糟乱得令人头皮发麻.浮现在眼前的红触目惊心,它在
散发着腐朽、霉气的船底来回跳跃,唯独白色始终贯穿,清晰明朗而耀眼.「鹂
出谷,却又带有一股浑不在意之色,而紧随其后,她轻启朱唇又悠悠念唱起来:
「两水夹明镜,双桥落彩虹……世界真的很大呦.」
回声迭起,在书香的心底颤巍起来.然而这个点儿的园子里确实无比热闹,
此处彼处,黄皮肤的人群里甚至还夹杂着一些肤色白皙却粗糙的外国友人,他们
手里拿着相机,穿着印有各色涂鸦的短衫、短裤、高腰鹿皮鞋,指指点点不知在
说些什么.「愁愁愁,下巴都耷拉到船板子上了.」
柴灵秀使唤着儿子把船头调转,这勐然间的调笑倒吓了杨书香一跳.他直搓
起后脖颈,好一会儿才适应,见她心情舒展,这才也跟着呵呵出声:「妈,如果
我跟我爸一同掉水里,你会先救谁?」
沿途风景尽收眼底,船靠岸边时,也几近晌午了.被约好了要去老乡家里吃
饭,看着人群匆匆聚聚的步子,柴灵秀指了指不远处的地摊儿——瓜子不饱是人
心——卖多卖少意思一下.书香正有此意——心底里早就盘算开了,该给谁买个
梳子,又该给谁买个发卡,多少是份心意——正朝着对面走去,丁孝昆便在人群
中晃了出来.「要说不信命吧,有些东西确实解释不清.」
从橱柜里拿香油瓶子时,不免因其和盛酒的瓶子一样,让李萍又慨叹了起来
,「听说小二结婚内晚徐疯子来过?你说秀琴是不是该算算?」
同是女人,对秀琴这个老实孩子的境遇她总是持以一份同情和关切,「应该
得找人给算算,要不让人给看看坟头不也成吗!」
老伴儿的心思杨庭松岂能不知.他用筷子搅和着汤水,暗自回想内晚上碰到
徐疯子时的样子,脸上免不了一阵怪异:「不知内俩神经病从哪冒出来的.」
接过老伴儿递来的香油,把煤气的火灭了,往面汤里点了几下,「咱们都是
教书育人的老师,秀琴不懂咱们也不懂?」
「你意思是让他俩给看?不是我说你,就内俩人?我要是稍微打扮打扮,看
得比他们准!」
李萍上下打量着杨廷松,不禁笑了起来.还别说,老伴儿要是改行当个算命
先生,就冲着这股文雅的劲儿也能把人给唬住.「倒也是,诶你说年年老大都去
给他爷奶垫土,孙子不能挪坟,不还提过让你……」
「祖坟能瞎动吗?你以为这是张嘴就来的事儿?动不好就乱了!」
杨庭松叹了口气,端起锅来朝外走去,「祖上积德才有后世子孙的萌阴,就
算是动也轮不到河边的内片地界儿!」
说不清为什么,提到这些他就腻歪,打心眼里腻歪.「说啥呢这是?」
杨刚往厢房门口走过来,正听了个正着:「哦,我爷内坟的事儿啊.」
爷仨一同走进堂屋时,陈云丽已经把切好的鸭蛋、拌过的腐竹端到了桌子上
.「云丽也说过甭信他们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