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江霁辰原本以为这个女孩会随着被归还的罐头一起,在他的生命中画上句号渐行渐远,但他没想到的是,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没见到梦生的这个冷风肆虐的十月初冬,他接二连三的收到甜品罐头,而且都是他买过的那家店的,红色店标刻在罐头瓶上很显眼,是一朵半开不开的杏花。不论江霁辰是拒收还是劝说送来的人拿回去给她都没有用,到了送的那天依旧风雨无阻,甚至在他连吃了三罐花碎蜜饯开始不由自主地想“有点想试试别的口味了”时,对面像会掐指一算一样,送来的罐头换成了新的干果蜜饯。各色果子烘的干干的,上面均匀裹着白色糖面,手指一捏,软硬适中。
江霁辰捏着一块杏子rou出神,心想那个小丫头该不会真的想用蜜饯甜品把他诱走吧?
可他倒也没有这么便宜。
再说她又没有亲自送。
但就这样吃掉的话,又会觉得良心不安呢。
江霁辰把罐子里的蜜饯一股脑全倒出来,阳光下,它们的色泽美好到有些剔透甜蜜,就这样堆在白色宣纸上看着,就很让人心情好了。
他怕这女孩子会在罐头里藏什么小纸条之类被他漏掉,检查好几遍一无所获,便捏了块梅子先吃,决定下午去之前那棵树下看看。
2
梦生没在树下,之前几个小孩蹲守的地方如今空空荡荡,入冬了,草地开始转黄,看起来也稀疏不少。
江霁辰不由得有些心神不宁,不过没等他纠结几日,太傅回来查他功课了,并且给他带了个消息:“小皇子生辰要到了。我们几个大臣备礼赴宴,你之前是不是跟小皇子一块玩过?他特地嘱咐我带你一块去。”
“是。”江霁辰嘴上应着,心里还在想着怎么弄点钱还给梦生,那股心不在焉带到了脸上,手背立时就被太傅拈了戒尺重重一抽——神游天外的江霁辰痛嘶一声,条件反射缩回手,白软的手背上已经浮起两指宽的红痕。
“说话时发呆走神,举止如此轻浮不端正!我晚上再来考你的书!”
太傅冷脸拍下戒尺出去了。江霁辰自己吹吹手背,为免晚上再挨一顿戒尺,把胡思乱想都收拾起来认真温书。
皇子生辰那天晚上,江霁辰在丫鬟和姐姐的手下打扮齐整,穿戴的贵气Jing致无比,跟着太傅赴宴。
江霁辰从小被皇帝戏谑的叫“雪团子”,是大家看着慢慢长大的粉雕玉琢的小孩,毕竟还小,打扮的再怎样Jing致也不觉得怪异。好像大家都喜欢把他装扮成这样,导致他走在哪里都非常招眼。
但江霁辰本人是不喜欢的。他不喜欢自己像个什么物品一样金装玉裹装在盒子里拿出去炫耀,吸引无数赞叹和目光。
他站在皇后面前,小小的男孩盛装打扮,白毛领围了脖颈一圈,长发厚又软,眼睛里没什么情绪,但眼角一颗泪痣淡淡,整个气质看起来就旖旎下去了。
皇后爱怜的摸着他的脑袋,觉得他比自己儿子可爱的多,江霁辰默默忍耐着,等她自己把手拿开。
这时江霁辰眼光一转,看到年轻的侍郎牵着自己小女儿进来,正站在主位前笑嘻嘻的在和皇帝闲聊。
太傅是皇帝的老师,侍郎是皇帝的好兄弟,今日来的没有外人,算是皇帝的家宴,所以并不十分豪奢。江霁辰注意力完全被他女儿吸引住。李侍郎的女儿今年六岁,比江霁辰小一岁,小小年纪就长得跟花儿似的,同样被妆扮的珠翠满头,说话细声细气的,十分讨人欢喜。
但江霁辰现在就只是不由自主盯住了这个小姑娘右腮上两个手指印——
粉都遮不住,好熟悉的手指印——
这不就是那个小丫头捏的吗。
她捏女孩子也这么大力气?
她怎么还能去捏别人的脸呢。难道她是蹲在大街上守着,看见来往差不多年纪的小孩一人捏一下的吗?
江霁辰漫无边际地瞎想,一会想象到梦生靠在街角调戏小姑娘,挨个的往人家脸上捏手指印,一会又想到她找人挨家挨户送东西,张家送蜜饯,李家送发簪,王家送胭脂。
就好像当街强抢,然后挨家下聘似的。
江霁辰被他这虚构出来的场景逗笑了。
3
短期内吃了太多甜食,江霁辰开始觉得牙隐隐约约有点不舒服,便克制着不吃了,巧的是送罐头的小厮也有好一阵没来。
冬天到了。家家户户都裹了棉衣添了炭火,他早早被包的严严实实。不论是一群男人围着一个女孩,还是一群女人围着一个男孩,都容易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家里只有太傅和江霁辰两个男性,他的存在感自然很强烈。
冬天里第一场雪飘到了他书房外,江霁辰推开窗户,窗台上落了薄薄一层。等吃完早饭再回来,那层雪就厚了许多,平整的铺在上面。
初雪总是让人觉得高兴,他探出手去接,雪花没接到,手指头在北风里冻的生疼。
他攥起手搓了搓,拿上手炉出门,站在大门口,看着街道上落雪纷纷,行人行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