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竟是不想在最后的时刻让他们祖孙二人过多接触。
明柔对自己这个父亲向来不喜,有些不冷不热地道:“刚放的早课,也才来没多久,爹不也是天天来么?”
“爹是陪你娘来听你外祖交代家里的生意,你一个小孩子家家懂什么。”
因为是赘婿身份,明家内外一直以来都不太将他放在眼里,平日也就妻子黏着他,杜贤时常心里不平,女儿也是胳膊肘往外拐,向着明家那个老不死的,对自己这个亲生父亲却疏远薄情得很。
如今老太爷病卧在床,想管他也是有心无力,于是整个人忍不住变得耻高气昂起来,对着往时不太训斥的女儿也开始说起重话。
还不待明柔出声,床上的老太爷突然发出一阵急促的咳嗽,将众人的注意力给集中了过去。
明柔不再出声,低下头紧抿着嘴唇垂下了眉眼,手里紧紧攥着皱巴巴的宣纸,那是方才老太爷偷偷塞给她的。
一旁的叶秋娘目光一动不动,似乎身边的事情与她没有什么关系。
明柔见老太爷歇了咳嗽,又觉得待在这屋里与杜贤不对付,轻哼了一声转身出了房门,留下一脸扭曲的杜贤。
叶秋娘虽然刚回来,但也是明柔房中的人,自然也是跟着她身后一起出来。
“还以为你出去两三年,翅膀硬了,便不需要再回来看我脸色了。”明柔对于两年前的那一幕依旧耿耿于怀。
叶秋娘面色并没有多大变化,只是欠了欠身子道:“秋娘本就是明家的人,不管去到哪里都还是明家的鬼,不管是在外边还是回到大小姐的身边,皆是为了明家利益而往,从不敢自作主张。”
明柔见她面上波澜不惊,还说出这么一长段话来,心中来气:“两年前你可不是这个态度。”
叶秋娘无奈地笑了笑,道:“秋娘在外,心系大小姐,从未变过。”
她这一笑,更让明柔看呆了,如今她们二人,一个十三岁一个二十岁的年华,前者初显少女的娇嫩,后者已悄然成熟,举手投足,自有一股风流成熟之态,内敛之中大放异彩,让人忍不住多望她一眼。
明柔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有些懊恼自己的反应,为了掩盖方才的失态,嘴上忍不住回道:“说得好听,既然心系我,为何不愿意回来。”
叶秋娘眼睛微微眯了眯,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轻轻叹了口气道:“先前太爷说罚我去庄子上三年,三年期限未满就擅自回来了,其他人未免会不服气。”
“什么叫擅自,自然是觉得你表现好,提前让你回来,怎么地,我堂堂一个小主子做的决定也能容得到旁的人来质疑么!”
“大小姐——”叶秋娘见她有些咄咄逼人的样子,叫了她一声后就这般定定地看着她不再出声。
明柔见她这一熟悉的举动,瞬间就更来气了,以前啾啾就是这样,说不过她就直接闭嘴,然后就一直看着她不再说话,看起来像是服软,可却让明柔觉得是自己在欺负她,倚仗小主子的身份压迫她。
“你坏死了——”明柔说完,眼眶瞬间就红了,但又不想让这人看出端倪,背过身子对着她,心里却觉得委屈得不行,觉得这三年来这个人说是去庄子上干苦力,实际上却是逍遥在外,疏远了自己,对自己爱理不理的。
原本一脸淡定自如的叶秋娘见到这一幕,终于破功,藏在袖子里的手也伸出来,悄悄地伸过去,轻轻碰了碰那根细嫩的小指头。
原本生气难过的明柔感觉到自己的小指头尖尖一阵温热,心弦不禁颤了一下,就知道这坏人又拿着以前的小招数来哄她,原本委屈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点,但她一向骄傲惯了,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讨好。
迅速地收回手,哼地一声抱住手臂。
小脸蛋上靠近眼眶的部分还是红红的一片,嘴唇嘟起可以挂上二两rou。
叶秋娘唇角勾起,但却不敢形于色,又不得不紧咬着唇将情绪藏起,故作镇定之后才小心翼翼地道:“秋娘在外,心心念念的都是大小姐,只盼你吃得好睡得好,太爷所吩咐的,都是为大小姐好,秋娘自然不敢不从。”
即便如此哄着,可一想起那日被拒绝,就觉得心痛得不行,也没想过要这么快原谅她,气鼓鼓地走在前面,不想与她并肩而行。
叶秋娘没再出声,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回到当初的小院子,时隔三年,屋中院内,一花一木一草,屋内的摆设都一直没变,以前的回忆扑面而来,仿佛就发生在昨日一般。
如今太爷病危,明府马上就要变天了。
明柔和叶秋娘都心知肚明,即便心中着急,但也做不了什么,只得将忧愁藏在心底,默默消化。
因这三年的分开,再加上其中的误会,使得二人一时之间也没有了往日那般肆无忌惮地谈笑。
明柔受不住这沉闷的气氛,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道:“你去庄子的这三年,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念书,我得考考你。”
叶秋娘苦笑道:“大小姐你就放过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