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不确定接下来的交谈自己能不能占据上风。
容斯言盯着他,面无表情道:“您记得一个叫赵正博的学生吗?”
如果吕恩慈矢口否认,他就可以立刻断定他与赵正博之死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因为八年前赵正博死亡的事虽然在学生中压下来了,但是老师们是绝对不可能不知道的,赵正博是立藤若干年来第一个因谋杀死亡的学生。
如果否认,就是心虚。
然而吕恩慈只是略微思考了一下,就想起来了:“记得,是在立藤去世的那一个。”
他的声音平稳,冷静,也有隐隐的叹息:“我当时还没退休,只听说了这样一个名字,没有见过他,也不知道后来凶手抓住没有……我原本一直在建议学校加强安保,可惜,还是出事了。”
他问道:“凶手抓到了吗?”
宋予清:“好像还没有。”
容斯言和宋予清交换了一个目光。
吕恩慈看起来非常正常,没有任何异样。
容斯言不甘心,干脆问道:“可是我们查到,赵正博被杀当晚,您曾经路过他的尸体所在的那条小路,你没有见到他吗?”
“什么意思,”吕恩慈看看他,又看看宋予清,“你们怀疑是我杀的赵正博?”
他突然地看向容斯言:“你是警察?来查案的?”
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别的借口,容斯言心想反正也要撕破脸逼问的,早问晚问也没什么区别,索性认下来:“不是怀疑您,只是例行询问,请您配合调查。”
吕恩慈重重拍了一下茶几,厉声质问宋予清:“这就是你所谓的‘拜访’?把教过你的老师当嫌疑犯?!”
宋予清满头大汗:“您消消气,消消气……”
两人被轰了出来,吕恩慈似乎气得不轻,让保姆在门口挂上了“闭门谢客”的牌子。
宋予清愁眉苦脸:“把重要线索惹毛了,这可怎么办。”
容斯言却道:“你不觉得他表现得有点奇怪吗?”
宋予清:“哪里?”
容斯言:“前面都表现得很正常,但是当听说我是警察的时候,突然开始发火了……你不觉得,这个火气来得有点突然吗?”
宋予清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是这样。
无辜的人被怀疑是嫌疑犯,第一反应应该是极力撇清嫌疑,那么主动接受警察讯问还来不及,怎么会急于把人赶出来?
甚至来不及查一查容斯言的警官证、核实一下他的身份?
答案只有一个。
吕恩慈的确和赵正博的案子有关,并且很害怕秘密暴露。
确定了吕恩慈是重要线索之一,算得上是一个大突破了。
然而进度卡在这里,推行不下去了,因为吕恩慈开始警觉了。
宋予清:“接下来怎么办?”
容斯言:“先回酒店,你让人去查一查,吕恩慈当年为什么搬到桐城来,有没有什么不合常理的地方。”
容斯言安排得自然无比,这也是当初宋予清答应他的条件:只要让他加入,他可以提供自己的一切人脉,并且听从容斯言的一切安排,绝不说半点废话。
回去的路上,宋予清开着车,忽然问他:“你为什么选择了我,而不是陈岸?”
那天容斯言拿着档案卡来找他,问他可不可以查一查吕恩慈的资料时,他着实激动坏了。
他觉得容斯言的选择就表明了他还是更亲近自己的,那么赢得他的心只是时间问题,陈岸那孙子早就淘汰出局了。
完全没有想到,容斯言选他完全是因为用起来方便、不像陈岸那么缠人和爱发疯罢了。
宋予清忐忑地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容斯言的回应。
转头一看,才发现他认真地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似乎完全没在听他在说什么。
宋予清:“……”
突然有种寂寞如雪的感觉。
两人回了酒店,商量好下午两点再去吕家碰碰运气,各自回房间睡午觉。
厚厚的窗帘拉着,一丝阳光都透不进来。
容斯言在黑暗中一觉醒来,习惯性地把手伸到床头拿手机。
触手所及,却是一个有些温热的软绵绵的东西。
那东西宽宽大大,并不细腻,表层上有一些粗糙的茧子——那是一个男人的手。
容斯言惊得清醒过来,啪的一声打开灯。
——陈岸坐在床边,目光清朗看着他。
容斯言的脑袋一瞬间炸开了。
背上寒毛直竖,不知道他是怎么悄无声息地进来的,又在这黑暗中看了他多久。
他下意识想逃跑,一转过头,看见床对面的椅子上绑着个人。
银白色头发,皱纹深重,背脊佝偻,眼皮耷拉。
吕恩慈被尼龙绳五花大绑,困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因为身体虚弱而断断续续地咳嗽,恐惧无助地看着他们。
“听说你在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