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时从外面回来,把苏夕影从层层叠叠的被子里拽出来,这时候风逸大陆早晚偏凉,也还不至于冷得需要这么多层被子。
“你发烧了。”沈暮时从他头上收回手,把苏夕影拉到怀里,只盖上一层被子,让他不再受凉。
苏夕影脸颊很红,蜷缩进他臂弯里。
“冷,好冷。”
沈暮时令人把萧郦找了过来,萧郦手脚麻利地拿起一块shi毛巾放到苏夕影头上,不多时,那块毛巾因过高的体温变得烫手,萧郦摇摇头,抓起他手腕号了一脉,下去取药了。
沈暮时解开二人衣服,把苏夕影的头摁到胸前,滚烫的体温,没有衣物阻隔,肌肤挨着肌肤传递过去。
“冷……”苏夕影呢喃着抱住他,双眸紧闭,脸颊贴上对方微凉的肌肤,好看的眉不自觉皱起,忍不住从眼角滑下几滴泪,在病中他可以肆无忌惮,无所顾忌地在沈暮时身上乱动。
萧郦熬好药端过来,沈暮时还想像之前那样给他渡进去,苏夕影脸埋进他胸口不起来。
“夕影?先喝药。”
苏夕影好像没听见,蜷缩着浑身发抖。
沈暮时无法,将药交给萧郦端着,轻轻扶苏夕影转过身,困住他,不让他再躲起来。
喝下药,沈暮时没走,靠床头坐下,让苏夕影躺在他怀里。
萧郦站在一旁道:“苏公子感染风寒久了,落下病根,比常人更容易患病,以后,要更加注意才是。”
“你断定他这只是发烧?”
萧郦一愣,道:“难不成是别的原因?”
沈暮时手心搭上苏夕影额头,还很烫,看来是药效还没有发挥作用,半昏迷中的人不安地抓住他手闷哼起来。
沈暮时伸出另一只手安抚地拍着他后背道:“你见过谁无缘无故突然高热,夜里我一直陪着他睡,他有什么异样我都能察觉到,而且……之前他没有经历过。”
“祭司这样一说,的确有几分蹊跷。”萧郦想了想道:“方才我观他脉搏和常人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那你觉得是什么?”
“在下才疏学浅,确实不知。”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不知还要下几天,沈暮时一天没出去,沈暮节就充当了他的差使,中间又喂了苏夕影一碗药,其余时间都在看沈暮节送来的公文。
“汜王同意把裴旭送到南陆交给卫疏处置?”沈暮时放下一本卷轴道。
沈暮节和萧郦坐在桌案两侧,正在对上次苏夕影和沈暮时没下完的棋,闻言沈暮节道:“自然,这毕竟是南陆自己的事,受害最大的还是南陆,若非汜朝和南陆历代交好,恐怕汜王早已经派兵将南陆打下来了。”
沈暮时想说什么,碍于萧郦在场,直接将卷轴递给了沈暮节。
沈暮节起身接过去,一目十行地扫一遍,问道:“这是汜王亲手撰写的?”
“是。”
“没想到南陆王真忍心把……”
沈暮时打断他,示意他萧郦在场,不说为好。
沈暮节把剩下的半句话咽了回去,坐到桌案旁继续和萧郦对弈。
苏夕影的烧还没有退下去,沈暮时很忧心,让沈暮节取来一块沾水的毛巾,轻轻擦拭苏夕影的身子。
外面的雨在黄昏时分停下了。
一道虹桥横跨天际,和着黄昏斜阳播撒在水面上,惊起鸥鹭,站在省司山崖上,萧郦能看到一队人马托着囚笼出皖州,越行越远,前往南陆方向。
萧郦手里拿着苏夕影给他的那支短笛,直到那队人马消失在远方,他怅然若失地拿起笛子,冲着南陆的方向吹了一曲,曲罢转过身把短笛塞回袖子里。
苏夕影的烧总算是退下去了,萧郦过去接过用过的毛巾,跪倒在沈暮时面前,问道:“沈祭司,我裴师兄他……是不是被送去南陆处刑了?”
沈暮时闻言看向他道: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我就是问问。”
“你是问问?还是想去陪他?”
萧郦沉默片刻,道:“想去陪他。”
沈暮时扶苏夕影躺下,走下床,从桌案上拿起那个卷轴递给萧郦: “你自己看吧,如果你想死,我不拦着,你在这死,如果想救他,那是痴心妄想。”
萧郦接过去,拿着卷轴的指节逐渐收紧。
沈暮时又道:“他犯下的罪,你也清楚,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为尺度的南陆,他只会被剥皮。”
“我明白。”萧郦看完,把卷轴还给他,站起身走出去。
沈暮时重新抱起苏夕影,伏到他耳边,轻声问道:“好些了吗?”
苏夕影点点头。
苏夕影脸上的红褪下去,留下脆弱的苍白,闭眼睛躺在沈暮时腿上,看上去很疲惫。
沈暮时抬手摩挲他的头发:“如果你想我陪你,我什么时候都能陪你。”
苏夕影一怔,轻轻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