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菲菲朝这边招招手,喊人打羽毛球。
卞梨晃荡着腿,朝贺菲菲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指尖搭在粗糙的、掉了漆的杆子上,模仿弹贝斯的动作。
小提琴太静了,卞梨其实不大喜欢。
昨晚从床底下拉出落满灰尘的丝绒琴盒,这总让她想起女人暖融融的笑容。
以及一部分,不太美妙的回忆——
十二岁时,年轻的母亲牵住她的手带她走进了一间装修Jing美的琴行里。一进门,卞梨就感受到了快乐,头顶上风铃的声音很清脆。
琴行老板是个格外儒雅的中年人,除开卖琴,也教琴。
母亲让她自己跑去选一把小提琴。卞梨踮着脚尖,欢欢喜喜去摸擦得锃亮的琴身,可她个子太矮,一些极漂亮的大提琴挂在头顶上,得仰了头去看。卞梨有些委屈,转回头,寻找母亲的身影。
梁矜手里捏着朴素的搪瓷杯,里边盛了黑咖啡,气味醇香,她贴着棕色的墙壁,一脚踩在高脚凳上,正和文雅的老板聊得异常开心,以至眼角的细纹都淡化了。
小卞梨怔在原地,她从来没在母亲脸上见过这般舒畅的笑容。家里边,父亲面前,她从来都是冷冷清清、疏离守礼的样子。很偶尔的才会在她和哥哥面前流露出一抹转瞬即逝的温柔,可那也让小小的卞梨足够满足了。
——母亲还是爱他们的。
卞梨以为大族的小姐都是母亲这般严肃古板的人。
可今天见到的,打碎了卞梨所有的空想。
梁矜不是不会笑,那得看对象是谁。
卞梨不想摸也不想看琴了,她想回家。她走过去,勾住母亲的手指,打断了两人酣畅的交流。
她抬头看琴行老板,眼神中闪烁着大人一般的审量。
男人和她对视,被这样纯净的目光看得生出来几分惭愧,他弯下腰,掖在西装裤里的平整衬衫微褶。
一只干燥宽厚的手掌揉了揉卞梨的脑袋。
卞梨瞪大双眼,这完全不同于父亲……父亲的安抚像例行公事一般的敷衍。
母亲牵她手的力度也在瞬间变大。
“我们得回了,今天就这样。暂时先看看吧。”母亲说。
男人笑了声,声音非一般的温柔,卞梨听得有些恍惚。
他问:“那……明天还来吗?孩子要想学琴的话,可以考虑先在我这报个班。报名费以后再给也行。”
母亲垂下眼,滚烫的目光浇在卞梨脸上。卞梨低下脑袋,脸上像被蛰了,泛出细密的疼痛。
“小小,你想学吗?”她问。声音很低,很像问卞梨这一道数学题为什么算错了。
卞梨被那目光烫得无法思考,那个夏天很热,乱编的羊角辫子扎在裸露的后颈上,很疼。
“想。”这声很轻。答案囫囵吐出。
母亲马上抬了头,对男人笑道:“她说想。先交你钱,以后周五放学,我就带她来这,你看行不行?”
男人把杯子放在一边,磕碰过玻璃发出清脆的声音,可卞梨听得很刺耳。
“随时欢迎。”
他把手伸过来,握了下母亲的。母亲上半身往前倾,垂在腿侧的手动了动,仿佛下一秒就要抱上去了。
不过余光落在卞梨的头顶上,约莫是介意她的在场。
……
卞梨掀开琴盒,盖子啪一声砸在地板上,光中浮动出无数的灰尘分子。
她捂住口鼻,咳两声,掂了块布把琴取出,琴身仍旧很新,那男人曾说这是镇店之宝,外国货,他和卞梨母亲有些交情,就送给卞梨吧。
卞梨摸着琴身侧的英文刻字,低嗤一声,理由说有几分交情,可干嘛再不往好听点的说,直说这是拜师见面礼?
说到底,她也仅作为“工具”出场。
小镇不大,稍微有点风声就传得很快。卞兴海办完厂里的事,提前回了家,指着梁矜的鼻头骂“贱人”。
女人抚平裙摆,脸上烧起愤怒的红色,往常的优雅一瞬间全消失了。
卞梨躲在房间里扒着门缝偷看,下一秒却被身后的卞迟捂住了眼睛,门也一同被掩上。
两人剧烈的吵架声,隔着一扇门传过来。很清晰。
他们的结合并不受家里人的欢迎——
“卞兴海啊卞兴海,我抛下养尊处优的日子跟你跑这来生活。甚至把部分嫁妆掏出作为你办厂的资金,”女人扯着嘴角,冷笑,“可以这么说吧,要没有我,哪能有今天的你?”
“可你怎么回报我的?三天两头不是和这女的喝酒就是和那女的上床。”
“我不跟你说了?应酬!应酬我推脱不了的!”卞兴海皱着眉解开领带,往沙发上一甩,“之前那次是因为我喝醉了!可你呢,梁矜,你清醒的很!你想故意气我,这没问题!”
他指着门口,吼道:“可你有没有想过我,我怎么做人?他们,那些人都要过来笑话我!”
“离婚吧。卞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