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微微低头弯下腰,“怎么头上还缠着绷带,疼吗?”
他往虚空里伸手,似乎被躲了,又收了回来,站直了身体,下颌轻轻扭动,垂下眼,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你好,新同学,我是燕老师,是你们的生活老师,以后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来找我。老师一定…”
“好好帮你。”他虚空拍了拍,然后转过身来,脸上没了笑,“我表演完了。”
他试的不是任何一场很有戏剧性冲突很亮眼的戏,只是很普通的戏份,在整部电影里,或许只有几秒——
闻宴进到网管学校的那一场。
江梵扶了扶眼镜,把那几分意外和吃惊压了下去,“季先生,你表演得很好,可以回去等我们的消息。”
闻宴支着下巴,显然刚从回忆里脱离,他看了眼挺拔的男人,神色有些许复杂。
直到季长安都已经被工作人员领着离开后,闻宴才慢慢回过神来,和江梵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他追出来时,季长安坐在酒店外面的花坛边,正在问一个大爷买糖葫芦。
闻宴跑到他身边,有些气喘,天很冷,出气都哈着白雾。
晶亮剔红的糖葫芦递到他手里,“来一串。”
闻宴接过,季长安都已经咬了一颗,然后皱紧眉,“啧,真酸。”
“糖葫芦本来就是酸甜口的。”闻宴也咬了颗,糖浆的甜后,就是山楂的酸。
“你喜欢吃都给你。”
“一串就够了。”闻宴没再要,他低头想了会,复才看向对方,“季长安,你演得很好,恍惚间,真的像那个人站在了我面前。”
“他还在监狱。”季长安笑着摇摇头,“二十年有期徒刑,也快了吧。”
“你要干嘛?违法乱纪的事不能做。”闻宴拽住了季长安的手,“听到没有?”
“我知道。”
…
两个人搬来了省城,买了套别墅,季长安等试戏通知的时候,闻宴在崔氏上班,对方真的就待在家里,买菜做饭,每天接送,空闲时间就健健身,真的一副家庭主夫的模样。
贤惠得,整个企业都知道闻宴有一个体贴到了极致的爱人。
今天开完会已经很晚,闻宴刚出电梯,就看到季长安坐在休息区正在低着头背什么。
难得见对方这么入神地做一件事,闻宴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拍了拍季长安的肩,“嗨,大明星,这是要当影帝啊。”
季长安抬起头来看他。
闻宴怔住了——
“干一行,爱一行,何况我半路出家。”季长安的嗓子很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试镜过了。”
闻宴抿了抿唇,“长安,你有些魔怔了。”
季长安的眼底全是血丝,整个人看起来像绷紧的一张弦,好像随时都要绷断了。
季长安目光闪了闪,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闷笑声,“入戏,是基本要求。”
他站了起来,拉起闻宴的手,“走,回家。”
闻宴只是皱了皱眉,还是顺从着他往外走,路上遇见了一个董事会的成员,他的儿子结婚了,给了闻宴请柬,也给了一把喜糖。
当他们站在高位了,那些曾经再怎么嗤之以鼻他们的人,最终还是选择赔着笑脸把恶毒的话咽到了肚子里。
这就是生活。
闻宴拿着红艳的请柬和喜糖,他看了眼放在前面的剧本,他对里面的内容,一清二楚,又看向开车的季长安——
“季长安,我不知道,让你这样做,是不是对的。”
“你要相信我。”季长安语气很稀松,“我又不是正常人,会调整过来的。”
“你在我心里就是最正常不过的人。”闻宴突然加大了声量,“你会难过,会懊悔,会愧疚,你心疼我,你没有办法,你比谁都自责。”
季长安眯了眯眼,他还是很平稳地开着车,“别怕,没事,能有机会,亲眼看看你经历过的事,于我而言,是件好事。”
闻宴沉默了一阵,“有好多演员,因为入戏太深,走不出来,有的…有的还自杀…”
“哈哈哈哈…”季长安爽朗地笑出了声。
突然的笑声把闻宴笑得一阵激灵,怒,“季长安,这他妈一点也不好笑。”
“天可怜见,我怎么会自杀,丢下你这个小可怜。”季长安眼睛含着笑看着闻宴,“你知道,我其实是一个很现实的人,但是吧,我有幻想过,幻想过自己能重生。”
“重生?”
“对,重生到高中去,我要带你走,我们一起流浪,一起睡桥洞,一在菜市场捡剩菜都没事。”季长安唏嘘一阵,下颌前升,“但其实我思来想去,好像做那种决定,我们的日子,都好难过。”
闻宴心募地变得柔软,刚刚的怒气也一散而空。
“所以没事,我有分寸的,宴宴。”
“随你吧,还能怎么办,只能宠着顺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