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他不到一百次,第十几次时就已经骂不出来了,看着他只是哭。
温健武有过很多种反应。
他忏悔过,痛哭过,麻木过,叹息过。
两人就算有再多的话说,也始终隔着一堵玻璃墙,要说话还得拿着电话,送瓶腐ru进来也得被再三检查。
颜晚馨今天坐下时,气息有点不稳。
温健武连着两个月只见到儿子,没瞧见她,皱眉感觉不太对。
“你还好吗。”
颜晚馨没说话,只疲惫地摇一摇头。
“郁郁这两个月都来看我了,”温健武关切地看着她:“他现在也懂事了,应该能帮你分担不少。”
“他来北京这件事……是他自己做主的?”
颜晚馨只是摇头。
温健武感觉她今天状态不对,心事太重了。
他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狱警,苦笑一声:“跟我说还怕什么。”
“我这是存放秘密最好的地方,想跟别人说也没处去,是吧。”
颜晚馨沉默了很久。
她像是支撑不住自己身体的重量了,把额头和肩头都压在玻璃上,半侧着身子说话。
“几个月前,闻玙找过我。”
温健武听见这个名字时有些许变色。
他对这个名字有种本能的拒绝。
这个名字意外的和自己儿子的姓名同音,就此衍生出多少不该有的纠缠,他和她心里都清楚。
“这几年,闻玙一直有找过我。”她冷静道:“搬走的时候,我本来删了他的电话,后来他换了个号,还是会逢年过节给我发短信。”
温健武脸色不太好:“他一直想挽回郁郁?”
“不全是。”颜晚馨伸手揉着眉头:“他不会绕过我去试图联系郁郁,但是也礼貌问过几次他的情况。”
“你……”温健武想说句什么,但又发觉自己已经丧失了大部分做父亲的资格:“哎。”
“他前几个月飞到广州,单独跟我谈过一次。”
“你们说了什么?”
“来不及解释了,”颜晚馨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自行省略大部分内容:“我最后想着……不行就试一次。”
她也老了,很多事未必能看清楚。
温健武伸手按住玻璃墙,有些难以置信:“你——你答应让他们谈恋爱?!你知道他们是两个男的对吧??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
狱警的表情有些许变化,但很快收了回去。
“我没答应。”颜晚馨平淡道:“我只答应了放郁郁回北京。”
“这两者能有什么区别,”温健武听得甚至有点恼火:“他回北京肯定有机会见到——”
“不是有机会见到,”颜晚馨笑起来:“他们在同一个学校教书,天天都能见到。”
“你在做什么?!”温健武重重坐回位置上,整个人失魂落魄:“那是我们两唯一的儿子啊……”
“我们只有郁郁了,”他喃喃道:“你在做什么。”
“温健武你知道吗,”颜晚馨笑得眼眶都红了:“我回北京之后给他做了一顿饭,他居然把一整碗都吃完了。”
“他在广州的时候,我给他炖汤,我给他煲粥,他一天就吃一口,像是每天就靠一口气吊着活。”
“你知道他前几年瘦成什么样子了吗?”
她说起来都有点想哭,又不肯在陌生人面前掉眼泪,只是一边笑一边摇头。
“我有时候都在想,难道我这个养了他二十多年的亲妈,还比不过一个他高中认识的外人。”
“可是郁郁他现在,他现在才像是真正活过来一样。”
温健武不断地摇着头。
他无意否定她,他对她从来只有满怀的痛苦和愧疚。
可是他没法接受。
“你真的想好了吗?”他声音有些嘶哑:“你知道同性恋是什么下场吧。”
“北京,这已经算最先进的几个城市了。”
“他们但凡在学校被发现,或者被邻里知道,得被多少人戳脊梁骨?”
“这两个人要是纠缠一辈子,就只能偷摸着过一辈子,在街上公开牵个手都不可能——”
“再放早几年,那是流氓罪,是不正当关系!你不能放任他变回去!”
“晚馨,你带他回广州吧,我求求你。”温健武几乎想用头撞玻璃墙,一扬手镣铐撞在玻璃墙上乱响:“你不能毁了他啊。”
“我不知道。”颜晚馨喃喃道:“我真的没有想好。”
狱警适时提醒了一句:“时间到了。”
她起身时像是抽泣了一下,但又很快恢复回正常的表情。
“就这样吧,以后再说。”
温健武坐在原地愣愣看她,直到颜晚馨转身即将离开时才喊了她一声。
“晚馨。”他哀求道:“你想想,你好好再想想。”
她回头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