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烨直接进了杨父的别院,烛火照着,熏炉暖着,杨父和杨仪杨琼都坐在小花厅里,气氛沉重。
进到厅中,杨烨先躬身行礼,“父亲,”他又转向两侧,分别问好,“大哥,二哥。”
杨琼表情复杂的看着他,杨仪冷哼了一声,坐在主位的杨父厉声开口,“你从哪来?”
杨烨微垂着头,如实道:“在米行。”
啪的一声,杨父重重的拍了下旁边的茶几,“你给我跪下!”
杨烨抬眼看了看盛怒的杨父,又瞄了眼同样满面不渝的杨仪,没做声,顺从的跪下了。
“我久不管你,不想你竟变得这般不堪!”杨父浓眉紧锁,虽然年老,但目光依然锐亮,“你大哥说,先前就是你流连声色,闹出笑话,毁了和张塾师的亲事,后又为了个ji子,讨要家财不成,跑去米行做劳工。这桩桩件件,可都是实情?”
杨烨垂着眼睛,低声应道:“是。”
“三弟,”杨琼有心解围,“还不快跟父亲认错,今后都改了!”
杨烨看了杨琼一眼,目光又略过杨仪,最后看向杨父,嘴唇动了动,却没出声。
杨仪见杨烨这幅样子就压不住火,接杨琼的话道:“哼,你看他像知错了吗?!”
杨父怒火中烧,又拍了下茶案,“逆子知不知错?”
杨烨低着头,端端正正的跪着,“烨儿思虑不周,不该在张塾师那闹出笑话,丢了父兄脸面,烨儿知错。”
杨父叱道:“你只有这一桩错?!”
“父亲,”杨烨攥紧拳头,抬眼直视着杨父,“其他的事,烨儿无错可认。”
“你混账!”杨父拍翻了茶几上的茶盏,指着杨烨斥道:“你不思正道,毁亲拒娶,终日流连ji馆,还居然为了那脏东西跑去做什么劳工,我杨家祖辈的脸都叫你丢尽了!”
事到如今,杨烨不再回避,“父亲,我不娶亲,是因为我已经有了约定终身之人,绝不另娶。”他顿了顿,心里想着段山雪,鼓足勇气继续坦言:“至于流连ji馆,我却绝非纵情声色,我与那人情缘深结,三生已定。”
“住口!”杨父随手拿起翻倒的茶盅就砸向杨烨,暴怒道:“你竟与那等风尘ji子,还是个男ji,定什么盟约,简直不知廉耻,悖逆人lun!”
刚才的茶盅砸到了杨烨的肩上,掉在地上碎成了几片。
杨烨弯腰叩首,“终身大事,理应告知至亲,”他再度抬起头,语气沉静决然,“父亲,那人名叫段山雪,是烨儿此生良人。”
“够了!”杨仪再也听不下去,“父亲叫你回来不是听你说这些疯话的!”
杨琼也着实气坏了,他没想到杨烨居然会如此冥顽不灵,“三弟,你到底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尽说些胡话!还不快认错!”
杨烨低头不语,杨父气的浑身发抖,“来人,”他大声喊小花厅里小厮,“去后堂里把礼棍给我拿来!”
杨烨闻言有些惊慌的看向杨父,可转瞬又把头垂下。早晚都会有这一关,他认了。
“父亲,”杨琼到底还是心疼这个弟弟,毕竟从小杨烨跟他还是比较亲近的,“不必动用家法吧,训斥几句也就够了。”
杨仪又怒又失望的看着杨烨,“你到底知不知错?”
杨烨再次叩首,却是无声的抵抗。
杨父怒极反笑,“好好,”他点了点头,从椅子上起身,腰背挺直的走到杨烨身边,“我们杨家有几代都没动用过家法了,今天我就用祖宗传下来的礼棍,非把你这逆子打醒不可!”
小厮很快就捧来了礼棍,戒尺大小,紫檀木质,棍身上刻有密集的小字,是杨家家训。
杨父紧握礼棍,手背青筋都凸出来,还止不住的有点颤。他把礼棍扬起些,怒视着跪地的杨烨,却没立刻打下去。
杨琼见此立刻开口道:“三弟,快跟父亲赔罪认错,父亲会原谅你的。”
杨烨抬眼看向杨琼,只说了句,“谢谢二哥。”然后就闭上了眼睛,跪的腰背挺直。
木棍划破空气时有隐约的急促风声,然后是敲打在背上的闷响,同时还伴随着一声吃痛的低哼。
杨父打下了第一棍,紧接着第二棍就落了下去。
挨打的和打人的都紧绷着脸,一言不发,浓黑的剑眉拧的如出一辙。到底是血脉至亲,倔强或者固执,其实本质上都一样。
杨烨死忍着,但还是耐不住有那么一两声痛哼。背上已经觉不出疼了,只觉得像被烤在火上,又麻又烫。幸亏这是冬天,穿的稍厚些,不然照杨父这力道,怕是要见血了。
杨琼既心疼又生气,目光在杨父和杨烨之间流连,却无可奈何。杨仪嘴角紧抿着,沉沉盯着杨烨,表情和杨父一模一样。
约摸打了十几下,杨父许是打累了,手抖着,呼呼的喘气,“逆子知不知错,改不改?”
杨烨刚才被打的时候一直绷着,这会儿松下劲儿来,刚呼了口气就连连咳嗽了几声,但依旧直挺挺的跪着,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