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业本呢?……没带就是没写,出去补!这节课在走廊上听!”
“还父母都是高级教师呢,闹叛逆是吧?让邱老师得空给我打个电话,做错事就要请家长,我们可不给教师子女搞特殊。”
“爸爸妈妈不指望你有多大出息,就希望你平安快乐……”
“这什么?这什么东西?我让你听英语磁带你就偷偷换这种东西,跟谁学的,啊?!天天听这些乱七八糟的,成绩一落千丈,你让我怎么在同事面前抬得起头!自己去扔了!……快去,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
“你给自己设定‘及格线’,在‘及格’以上再去断定做这些事会不会让自己快乐。邱声,你想过这条线带给你的负担吗?”
“我只是,”邱声艰难地说,“我不想……犯错,或者后悔。”
所以要把一切都控制在能够改变的范围内。
章医生看着邱声,若有所思。
她问了这天的最后一个问题:“这几天有没有遇到开心的事?”
以往,面前的男生都会犹豫很久,才掏出一点浮于表面的芝麻蒜皮应付她。她例行询问,却看见邱声漂亮的五官仿佛一下子被这个问题点亮了。
“有!认识了新朋友,和他在一起就很……很开心。”
短效药换成了长效药,章医生叮嘱他不要和止痛药混吃。如果没有出现像校园乐队解散时那种窒息、四肢乏力的情况,那么阿普唑仑也最好停用。
新的药需要适应,邱声在唱片店昏昏欲睡,听着鼓点激昂的歌,就这么度过了二十年来最chao热的夏天。
入秋后,他升入毕业班。
本身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大学,没有课之后,邱声的同学开始疲于奔走于各种宣讲会,整天想着投简历。一开始,室友里有关系不怎么样的还调侃他“你那乐队不排练啦”,到后来对方一边渴望找个好工作,一边渴望有漂亮女友,反倒自顾不暇了。
同学都忙碌,衬托得邱声异常地闲。
学校对毕业班网开一面,他握着闻又夏的仓库钥匙——闻又夏临走时他死皮赖脸地借了来——常常夜不归宿。
车库住着不比地下室好多少,隔壁别墅的狗叫、邻居大声吵架甚至大打出手都听得清清楚楚。行军床也硬,邱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
可能像章医生说的那样,他需要一个寄托。
于是闻又夏的秘密基地就成了他暂时寄生的港湾,至少想念闻又夏能让他平静,远离大部分悲观和急躁。
裸露的灯泡和电线复古而陈旧,仿佛邱声从录影带与DVD里看过的那些“地下”纪录片。他白天打工,夜里不回宿舍时就躲进这个水泥盒子。
奇怪的是,这里能放大所有的风雨声,也放大了他稍纵即逝的灵感。
邱声把吉他带到了这里,卡着弱音器,写一句,又再弹一次,不满意就重来。如同学生时代制定日程表,他给自己制定了每天任务,但很快就在摇摆不定的才能下宣告崩塌,只得过一天算一天。
离开失败乐队后的第一首歌诞生在初秋的一个晴夜,邱声弹了一遍,哼了一遍,把主歌的某句歌词改成“rainy summer turns green, waiting to say your name”。
邱声把写好的乐谱用矿泉水瓶压在闻又夏的桌上。
第二天清晨开始下雨,邱声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听见一声开锁动静。
他吓了一跳,以为是房东要驱逐非法居民了,还没找到床头的灯泡开关,门口先传来一阵风雨般冷淡的味道,shi漉漉的,像草木。
邱声动作暂停在原地,他的预感迫使他问:“闻夏?”
“嗯。”堵在门口的人影应了声。
邱声眯起眼,适应了清晨朦胧光线后看清了对方的轮廓,他正关上那扇风一吹就嗡嗡作响的铁门。
闻又夏没打伞,浑身都被雨淋得shi透。
他一点也不意外邱声出现在这儿,简短地打了个招呼后放下行李。闻又夏转过身去,背对着邱声,一拽衣角脱了贴在身上的T恤。
昏暗环境中雨水味道扩散,侵袭着邱声的五感,他好像被一颗露珠包围,明明chaoshi是他很讨厌的滋味但现在邱声却一点也不在意。闻又夏裸着上身从储物箱里找衣服,后背到腰的肌rou线条堪称完美,劲瘦而有力,脊柱的那道沟壑一直没入牛仔裤后腰中。雨水还未完全蒸发,他的后背铺开一片细密的流光。
闻又夏两手扣在皮带上一抽,清脆的响声让邱声狠狠地回到现实。他努力使自己的注意力不要总停留在闻又夏的身体,开始找话。
“我写了一首歌。”邱声说,他觉得自己声音也像隔了一层水。
“嗯?”
闻又夏换了淋得重而硬的裤子,一边套干净T恤一边朝行军床边走。
邱声打算阐明创作心路历程,可被他一步一步地靠近霎时什么心思都忘了,只得愣愣地朝书桌上指,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