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教重任在肩,纵是筚路蓝缕,亦要启创佛国大业。”张茂深深一拜,“只请叔父成全。”
“不敢,只是身膺重任,罗叔父若不开恩,晚辈只有以死谢罪,想来纵是罗兄弟在此,亦是一般作为。”阿弥陀佛,明尊保佑,只求罗老儿看在旧日情分上,网开一面,否则张某人今日真要归位了,张茂眼睁睁看着那双快磨破脚趾的破旧芒鞋走到眼皮子下,心头狂跳,不由默默祷念祈求。
张茂,冷笑道:“至于那个什么九转回雁刀,可是河北大盗刘三?”
“筚路蓝缕的怕是只有那万千教众吧,”罗梦鸿讥嘲一句,瞥向地上三人,“这三人滥杀无辜,留在世上也是祸害,罗某便替明尊超度了他们,也算为佟家叔侄了结孽缘。”
“你当老夫没有安然无恙救人的本事?”罗梦鸿缓步逼近。
“那便是白莲教义错了几百年,此道绝非救世之法。”
“你要挟老夫?”
“那依叔父之见,何为救世之道?”
张茂讪讪解释:“还不是为了圣教大业……”
“白莲修行只重外在之相,岂不知所有相皆是虚妄,唯有自修自持,不住斋,不住戒,逢世救劫,因时变迁,无欲无为,明心见性,方可天人合一,魂归真空家乡。”罗梦鸿双手合十,虔心切切。
“老夫从未听过什么冀州双雄,只闻北直隶境内有刘六刘七两个刘姓大盗,自称双凶,心狠手辣,杀人盈野,北地响马多畏其名,”罗梦鸿斜睨
“否则呢?”罗梦鸿冷冷道。
“什么大业,整日里导着教众烧香磕头,念经诵佛,吃斋上供,坐功习武,哄得财物,照着公侯伯一干贵人疏通关节,引迷众生受苦,再将之赶上杀场,白莲教如今早已沦为邪教邪宗,久之必将永下无间,不得翻身!”
“罢了,老夫一生笃信因缘果报,既然横生枝节,当是这三人命不该绝,你又提到廷玺,我总该给他这个面子,也算了结老夫与白莲的一段因果。”罗廷玺一声喟叹,
张茂面红耳赤,垂首不敢看人,硬着头皮道:“佟家叔侄连着商队几个管事俱都平安无事,只要叔父手下容情,晚辈定当连人带货一并归还。”
罗左使早已不在教中,怎地耳目还这般灵便,张茂被人一语道破,面色尴尬,支支吾吾道:“属……晚辈并非有意欺瞒,实在是那三人对圣教大业有利,亟需拉拢……”
张茂一愣,“这大明江山本就是我白莲圣教的,元末之时若非圣教振臂高呼,群雄并起,共尊明王,他朱元璋一个托钵游僧如何能有机龙登九五,问鼎天下!功成之日不知感念圣教恩德,反谋害先韩教主,将白莲弥勒尽数贬为异端,如此深仇大恨岂能不报!”
“哦?”罗梦鸿微微讶异,“响马盗犯案竟还留了活口?”
“当年是非对错且不去论,今日大明百姓不说生活富足,却也安居乐业,难道非要计较百年旧事,重燃天下烽火,引得百姓遭难,黎民受苦不成?!”
“无欲无为?”不想这位圣教尊者竟有如此幼稚想法,张茂失笑道:“若只在家修行,难道这锦绣江山,花花世界,朱明皇帝会拱手相让不成?”
“此番探得消息,佟家商队内夹带了一批红货,我等翻遍货物遍寻不到,故将那些首脑人物押解别处拷问,适才晚辈听得左使……叔父的披云啸,晓得此间出了差池,这才急忙赶来……”张茂急声解释,“也是您老功力高深,披云啸声凝而不散,并未殃及旁人,否则那几人还真未必挺得过。”
张茂暗道这几个小崽子万不能出事,否则莫说笼络河北众盗,怕是届时那帮响马还会与大行堂火并,狠狠心,咬紧牙关道:“若是罗叔父不肯通融,少不得要让商队的人与这三人陪葬。”
这老儿果真是大逆不道,难怪不容于教,张茂心头暗骂,面上却强笑道:“晚辈年轻识浅,对叔父当年与教中反目之事不甚了了,风闻您老只是与教中某些理念不合,才愤而出走,其实圣教教义传承数百年,皆是如此,您又何必……”
罗梦鸿不耐打断,讥嘲道:“白莲教如今连这些打家劫舍之徒都收为羽翼,还真是泥沙俱下,饥不择食!”
罗梦鸿不理他这一番恭维,只把眼皮一抬,半睁半闭的老眼中顿时射出两道精光,“你果然还是做了剪径贼寇?”
张茂沉思一番,断然道:“欲建真空家乡,达成圣教伟业,些许牺牲也是无奈之举。”
“晚辈不敢,这几人关系圣教大业,晚辈逼不得已行此无礼之举,唯有听凭长辈发落。”张茂扑通跪倒,一动不动,似已听天由命,杀剐由人。
“且慢!”张茂急忙出声阻止,“佟家商队内还有人生还,我可用他们换下这三人性命。”
……”张茂指向刘姓高大青年,“名唤刘仲淮,其父是冀州双雄之一的刘宠,刘宠刘宸兄弟二人仅此一脉单传,若是命殒……”
罗梦鸿一声冷笑,“不想这些年来,你们仍是执迷不悟。”
“为何非要谋取这江山社稷?”罗梦鸿反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