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在夏府,他也不爱喝药,经常悄悄把药倒掉。
每次他偷偷摸摸倒药时,玉珠总会发现,一发现就大声吠叫,恨不得广而告之,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夏薰在干坏事。
如今它长眠于地下,再也不会叫了。
夏薰按了按头顶的包,酸胀的痛觉提醒他,这是不遵医嘱的惩罚。
他闲来无事可做,就坐在湖边喂鱼,一池子锦鲤被他喂得肚皮溜圆,远看像一群会浮水的鲤鱼年糕。
脂归有次问他:
“公子,听说您喜爱木工?大人给您准备的工具一应俱全,您不如去看看?动动手也好打发时间。”
夏薰反问她:
“我之前让你数红色的鲤鱼,你数清楚了么?一共多少条?”
她怔住:“这……奴婢……”
夏薰把手里的鱼食洒向湖面,锦鲤们彼此穿梭起伏,它们五彩斑斓的皮肤,在日头下泛着闪烁的金光。
祁回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他朝夏薰倾身行礼,然后走到他面前:
“公子,今天接到陛下的命令,大人不日就要前往庆州,他让属下前来知会您,届时请您与他同去。”
夏薰莫名道:“为何?!”
祁回好脾气地解释:
“大人的原话,如果他离开京城,公子定会不告而别。”
夏薰腾地站起来:
“他人在哪里?我去找他!”
祁回说祁宴有公务在身,要到深夜才能回来。
夏薰怒视他,祁回躲避着他的眼神。
夏薰冷笑一声:
“所以他派你来传话?他知道我不好意思为难你?”
祁回恭敬地垂着头,不言不语,连表情都没变。
夏薰看他逆来顺受的样子,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
“……算了。”他摆摆手,“你走吧。”
祁回迅速离去。
他走后,夏薰头上的包又疼了起来,他也没心思看鲤鱼了,转身进了屋。
脂归跟在他身后,欲言又止。
待夏薰在桌边坐下,她走过去,轻施一礼。
夏薰立刻道:
“不要给我行礼!你们祁府的下人一行礼,肯定没有好事!”
脂归羞赧一笑:
“被公子说中了,奴婢……确实有个不情之请。”
夏薰偏过头:
“别找我,找你们大人去。”
脂归就不说话了。
她给夏薰斟了一杯茶,安静地站在旁边,垂眸等待着他的下一个指令,不抱怨也不哀求。
夏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余光扫她一眼。
她注意到了,微微一笑。
最终还是夏薰让步,他长长叹了口气,放下茶杯:
“……行了!说吧,又要我干什么?”
脂归的眼睛顿时亮了:
“公子,此次前去庆州,能不能请您告诉大人,让他允准奴婢同去?一路上,奴婢还能伺候您!”
夏薰一想到要与祁宴同去,实在摆不出好脸色,不耐地问:
“庆州一无美景二无美食,你去干什么?看城墙吗?”
脂归绞动手帕,说不是如此。
她告诉夏薰:
“庆州是奴婢的老家,奴婢九岁就被家人卖到祁府,自此远离家乡,再也没有回去过。奴婢数年未收到家人音信,不知爹娘是否健在,若他们还在,奴婢保证,只远远瞧上一眼,绝不与他们相见!若双亲已经去世,奴婢……至少能在墓前哭上一回,算是还他们一场子女情分了。”
夏薰想了想,问:“你是庆州人?”
脂归说是。
“可我怎么觉得……”他顿了顿:“罢了,我答应你就是。”
脂归这就要跪下磕头。
夏薰拦住她:
“不用如此,我也有一事相求。”
脂归抬起水润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公子请讲,脂归定为公子赴汤蹈火。”
夏薰说:“不用你赴汤蹈火,只要你去找你家大人,若你能说服他不要带上我,我可以给你磕个头,磕三个都行。”
脂归认真想了想,对他说:
“要不……奴婢去试试?”
夏薰一愣,收回扶着她的手:
“行了吧,我说笑的,你还当真了?祁宴要是听到,非把你赶出去不可,逞什么强?”
脂归讪讪道:
“奴婢不是逞强,奴婢是见您如此不情愿,想着……”
夏薰打断她:
“别想了,你就等着回老家吧。”
脂归连连道谢。
她欣喜万分,夏薰灰心丧气。
出发那日,夏薰在祁府门外见到一辆朴素的马车。
车厢没有繁复的装饰,外观普普通通,是寻常人家常用的样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