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营里,温飒刚从校场往营帐里走,角落里传来细微的声音,一个小兵低头在那边摩挲箩筐,他装作不经意间低头与那小兵擦肩而过,再抬头时眼里夹杂了一丝慎重。
温飒迈着有些慌乱的脚步往营帐走,直到进了营帐后确保没人能看到他,才灌了一杯桌上的冷茶,冰凉的茶水一入口,终于将他那紧绷着的一根弦狠狠的拨动了一声。
他起身又出去转了一圈,再回来时十指相握,坐在桌边,片刻后厚重的帘子被人掀起来,一道身影迅速闪了进来,烛火下一照,竟然是西将军。
温飒松开手,一根手指在桌面上上下敲打,发出了沉闷的敲击声,直到西将军忍不住了开口:
“大人,您找我什么事?”
温飒的手指停顿,将声音压低:“你去跟秦兆说,接到士兵的消息,离国大军埋伏在山峡间,你请求带兵出站,之后趁乱把我送出去。”
西将军有些为难的看着他:“大人,要是此事败露了,你走了我可怎么办?”
温飒不露痕迹的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这西边境是你的地盘,你要是真的想办事,岂会败露?”
西将军小心的打量他的神情,试探道:“那您答应我的事可别忘了啊。”
“自然。”
秦西境离月国离国开战的地方极近,亦可以说四国是紧紧挨在一起的,一旦开战各国无法避免的会被迁入其中,彼时战场上已经安静了下来,但寒冷的温度仍然无法遏制那直冲鼻腔的血腥味,秦兆半夜睡不着,莫名的感觉心烦气躁。
他裹上了一件外袍,走了出来,任由冷风扑脸。
来边境已经数月,他却像过了数年一样,离国在秦离的带领下,作战野蛮无章,正面与月国对战,却经常像戏弄一般,时不时来sao扰大秦,令他们日夜难安,唯恐刚睡下便被突袭。
秦兆无比怀念之前的日子,在长安有他的皇兄,有一众好友,每日风花雪月,在岱岳剑宗更是有一群师兄弟,还有师父他们,可如今皇兄,师父,师兄他们死的死,伤的伤,偌大的岱岳剑宗如今连长老都的位置都空缺,甚至要清御跟清绯师兄顶上。
世道混乱,麻木不仁,他虽然身处西方,但一颗心还是牵挂着远方冰湖之下的清之,虽然不说出来,但时时刻刻担心着大师兄,他已经好久没见过大师兄了。
对于寻常人家来说,他已然是身居高位,地位尊贵不可攀,出身顶顶好,拜师也是第一宗门,身边一群知己朋友相伴,甚至连现在的秦王都要敬他一句小叔叔。
可是真的很累,他很想帮秦楚缨一起扛起这天下苍生,但事事桩桩皆不如愿,甚至可以说是无力回天,他与秦楚缨也不一样,秦楚缨主张的是武力镇压,只要我有兵,全天下都要听我的,他则是与老秦王接受的教导一致,先是心恤苍生,尽量减少伤亡,可殊途同归,他与秦楚缨目的都是为了让大秦能够更进一步,先祖们未达成的宏愿,由他们来达成。
要说他有野心吗,自然是有的,身为男儿汉,自然是想一腔热血开疆劈土,可你要问他,以大秦包括整个大秦的百姓为代价去赌一把,他必定是不愿的,宁可镇守秦国无恙,也不愿劳民伤财,但若是秦楚缨有这个机会,他必定会去尝试的。
秦兆想到此处幽幽的叹了口气。
“唉。”
不止是他,包括行风在内都能看出来,楚缨不仅想要这大秦蒸蒸日上,更想要将四国疆土皆划在他之下,一统四国,这对一个帝王来说,具有十足的诱惑力,甚至能在史书上大肆宣扬一笔,流传千古。
后世不会知道一场战争下有多少士兵埋骨他乡,只会崇拜一代帝王开疆辟土,雄才伟略,想先祖之不敢想,做先祖之不敢做。
之前行风那件事情传出,民间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所以他走之前曾特意叮嘱过行风,好好照顾楚缨,这个照顾不仅仅是照顾,留行风在他身边,更像是缠了一圈裹着棉花的锁链,他想锁,他也能缠,让楚缨明白自己身上还背负着什么,而不是肆无忌惮。
但行风却摇摇头,示意他根本耐不了楚缨,他们两个的感情仍然很好,甚至比以前更好,但楚缨其他想做的事情,想法,甚至有时候他的一个眼神,行风已经看不懂了。
秦兆有些惋惜的摇了摇头,他虽是王爷,与他王兄感情甚好,但帝王家总是诸多防备,尤其是大秦自从七十多年前险些灭朝后好不容易才打下来的江山,就是因为帝王心术的泄露,代代只传天子,所以他没有权利看到,楚缨从上面看懂了什么,他不知道,只能希望大秦的百姓可以过得好些吧。
...
无忧谷冰湖之下,看似闭目静思的白衣男子眼珠滚动,在眼皮上留下了淡淡痕迹,他像是挣扎又像是呢喃般自言自语。
“上...神”
冰湖上裂开轻微细纹,一小块冰被挤了出来,在冰面上弹了两下,发出细微声响,紧接着所有的冰在同一时间开裂“咔嚓”一声四处浮散,守卫睡意惺忪的揉了揉眼,往这看,长时间的守卫已经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