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以宁颇有些担忧,却没多少惊讶。他自己也已经是心力憔悴,反而看破了很多东西。他只是当着戚含章的面长长地叹息了一口气,道:“你们想好了,这下子就真的是,行差踏错一步都是万丈深渊了。”
戚含章与身旁的穆以安对视一眼,穆以安握紧了她的手。
谢雨霏安慰道:“无妨,我会好好看顾孩子的。正好幺儿也没有个作伴的,两个孩子一起长大,挺好的。殿下也不必忧虑了。”
戚含章谢过:“多谢大嫂。”
谢雨霏摆摆手,道:“对了,孩子叫什么名字?”
两人一愣。
谢雨霏懵了:“怎么了?”
穆以安立刻转头道:“叫戚小章!”
戚小章本章:“……”
谢雨霏:“哈?!”
戚含章一边捂着穆以安的嘴,一边笑道:“名字还没想好,大嫂等我先修理一下她!”
这个烫手山芋最终只取了个名儿叫景安,取安宁太平图景之愿,可没人敢连着他的姓氏一块儿叫,也就只能被迫接受穆以安给他取得小名:“芋头”。
戚含章对这个名字颇为不满,但芋头很满意。穆以安得到了正主的肯定,如有神助一般挺直了腰板儿,格外骄傲:“你看、他脑门上毛儿都没几根、叫芋头多么地生动形象啊!”
戚含章表示不想跟起名废计较。
回京将近一月的时间,两人能经常呆在一块儿的时间并不多,大年初一到大年十五是朝中休沐,可她们俩在路上就耽搁了小半的假期。到了京城之后,戚含章休了一天,进宫陪着皇帝说话说了一天,剩下的时间基本就都在中书署呆着了,连太子府都很少回来。
芋头被接到了穆国公府上养着,藏到了谢雨霏的房中,小初尧已经会跑会跳,到了爱学话的年纪更是上蹿下跳的厉害!全家上下,竟连谢雨霏都拿他没办法,全靠穆以安一个人才能镇得住他。
可穆以安自己本身也是个顶大有名的混世魔王啊!
每日谢雨霏的院子里面就只听见大夫人一边翻账本一边毫无形象的怒吼:
“穆以安!那么大的盾你让他怎么拿?!别让他躺上面、他要是摔了我把你丢河里喂鱼!鱼都不会吃你!”
“穆初尧!说了多少次、不要扯芋头的头发!”
然后小初尧就跟着她学:
“穆以安!”
“穆初尧!”
“穆以晨!”
然后一本正经、nai声nai气地指着院中用一本书挡着脸晒着太阳睡觉的穆以宁大声喊道:“穆以宁!”
穆以宁的书掉了,他扭头冲着小初尧翻了个白眼。
小初尧笑得更厉害了。
穆以安赶紧百米冲刺狂奔过去,一把将人从地上捞起来揣在怀中,用拳头去怼他的小脑袋瓜,怒道:“谁叫你这么没大没小的叫法的!”
穆初尧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畏强|权压迫,正义凛然:“姑姑啊!”
穆以宁同谢雨霏异口同声:
“老穆家下一代不能毁在你这臭丫头的手里啊!”
穆以安:“……”
芋头睡得天昏地暗。
戚含章忙忙碌碌,穆以安也说不上闲得发慌。
紧闭半个月的时候,穆以安依然在帮着谢雨霏和穆以宁处理穆家来来往往的军务与账本,原本最讨厌拨算盘、查帐本的她也被迫学会了在这个家的生存技能。除此之外,穆以安还不时会收到前线寄来的各类军报,还有不少是在回风谷的杜宣和在淮水东营的陆骁给她寄过来的。
回风谷的交接一切顺利,淮水东营的耗损依然令人堪忧。
穆以安学着父亲布置书房的样子,在自己的书案后面也放了一张硕大的地图来当作屏风。
她账本和军务看累了,就会站起来松快松快肩膀,然后靠着书桌,默默地打量着整张地图。
就连戚含章都不知道,她此刻的心急如焚。
邬兰图算是暂时打了回去,可淮水东营的僵持就像是一个无底洞,如果真的要拖到了春天,河水融化,渡河渐渐变得容易之后,谁都没有办法预料淮水东营、或是整个大殷会是什么样的局势!
穆以安书桌上面摞有厚厚的一沓草纸,上面都密密麻麻地写着她对每一种可能性的猜测,甚至有些猜测是在她半夜做梦的时候突然想到了,自己都会猛然惊醒、梦游一般走到自己的桌案面前涂涂改改。
她自从回到了祁京城之后,几乎还是每天一封上书陈情,承认错误,请求重回战场将功赎罪。这一次,戚含章看到了眼里,一封都没有拦,原封不动地送了上去。可皇帝一封都没有看,甚至一封都没有批还给她,就当是废物一般地放在紫宸殿的角落里面积攒灰尘。
元宵节当晚,穆以安拉上了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会儿的戚含章,两人一同去了祁京城的护城河边,放了河灯。
戚含章的手缓缓划过穆以安的侧脸,看到她侧脸上面一道不深不浅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