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百里弥音身着一袭金绣蟠螭纹黑丝锦长袍,背着箭囊携着弓出来的时候,端是一身凝聚的Yin寒气势宛如地府使者,便足以威慑众人。她腰间松松垮垮系着褐色绸带,绸带一端绑着拳头大小的铜铃铛,垂至脚踝处,随着她走动,铜铃铛便清脆悠扬响起,回荡在宗祠内,苍凉之感油然而生。
百里弥音目不斜视来到拱门外,在灰烬前驻足,伸出手,等候在此的亲随毕恭毕敬将早已准备好的灵牌递到她手中。一干人不由自主退至墙根下,目不转睛看着她,生怕错过她的一举一动。
只见她随手将死者的灵牌束在腰后,随即举起弓拉响空弦,竟跳起亘古而高深莫测的舞蹈。步伐凌乱毫无章法,举手投足却翩若惊鸿,散发着庄严的气息,令人心生敬畏。弦音沉yin,与铜铃铛之悦耳遥相呼应,合成一曲动听冗远的旋律,含蓄古朴婉转明亮,神秘而失真,一时如同置身幻境。
须臾,户绾只觉头脑昏沉,视物模糊,竟恹恹欲睡。浑浑噩噩间,忽闻昌池道人的声音从耳畔传来。“绾儿,快将耳朵捂上,莫要听声。”
强撑起神志捂紧耳朵,片刻便醒转过来,悄悄扫了眼旁人,无一例外如自己一般狼狈,就连李堂道长亦无法幸免。
将目光投回百里弥音身上,这一看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见她迅速抽出三支赤羽箭掷了出去,脱手后的赤羽箭像是有了意识,在空中变换阵型呈三足鼎立格局,箭羽朝上于空中飞速旋转,带起一道劲风,将灰烬拢成一条活灵活现的蟠螭,绕着三支赤羽箭腾跃。
紧接着腰间的绸带竟似有人拉扯般,时而松弛时而紧绷,拳头大的铜铃铛如同没有重量的羽毛,缓缓悬浮至她齐腰处。
百里弥音猛收手,三支赤羽箭戛然落回她手中,瞬间风止声消,蟠螭解体,万簌寂静。将赤羽箭收入箭囊里,顺势抽出腰后的灵牌,转身一步一顿缓缓走向宗祠正厅。她的神情虔诚而庄重,铜铃铛紧随她的脚步静静在她身后漂移。一干人目瞪口呆,直到她跨过门槛不见了身影,方如梦初醒。
“年纪轻轻有如此造诣实属罕见,单凭她驾驭赤羽箭收放自如足可见其深厚的内息修为。我苦修全真半生且辅以活络通脉的药石助炼,亦差之千里,望尘莫及啊。”昌池道人惊叹不已。
“你们可都看见灰烬具形的无角螭龙了?蛇身虎形龙相,我在山海经里看过,那是蟠螭,乃洪荒神兽。”卫封显然已将百里弥音奉若高山,眉飞色舞道:“若说此乃内力聚化成形,那铜铃铛却似有人捧着似的凭空吊着,定是亡灵罢,祭司真的召唤回亡灵了。”
“我们又不瞎,那么大一条神怪之物能看不见?”李堂道长没好气白了眼卫封,郁结道:“她的内息非同一般,可化无形为有形,亦可化有形为无形,需要什么法器,随心所欲以内力幻化即可。我要有这般内息修为可依仗,还画甚糟心符箓,神识意念足矣。”
“蟠螭便是化无形的内力为有形,神态威严勇猛栩栩如生,然而化有为无过于玄妙,我有些懵懂。”卫封迷惑道。
“愚不可及!打个比方吧,我和你师父昌老道都想打你屁股,我找了棍,他则用内力凝聚成棍,然后我们狠狠将你仗毙。同样的凶器,我有形而他无形,这样说你懂了吗?”
卫封默默捂紧屁股,连连点头道:“懂了懂了懂了,豁然开朗。”
户绾一语不发,心不在焉听他们讲话,暗自回味百里弥音对她低声下气的请求。户绾总感觉忽略了什么,如今冷静下来捋捋,竟隐约从她语气里捕捉到些微决别的悲壮。
从始至终,她对户绾没有一声道歉,没有一句解释,却把罪过独揽于身,根本不奢求宽恕。若真如夷冧所言,当年乃乌里族有错在先,她又为何绝口不提此事。户绾隐着内心的不安,眉眼却藏不住忧色,旁睐李堂道长,寻思得尽快找个时间向他求证才好。
一行人在宗祠忙到入夜才打道回府,俩老道不愿骑马,挤在堆满草药的车厢里,差卫封驾车,仨人把户绾丢下便先行离开了。
户绾攥着缰绳望马兴叹,相顾无言。马是好马,骨峻蹄轻,长鬃顺泽,奈何户绾连上马都成问题。与马儿眼神交汇下,它竟从鼻腔吭哧出声,不知是催促还是嘲笑,令户绾颇为窘迫。
“七年了,你还没学会骑马。”百里弥音轻巧跃上马,向户绾伸出手,示意她上来。
户绾犹豫再三,但见夜色渐沉,又闻宗祠前辽远空旷的荒岭间虫兽呜鸣,当即心里发毛,顾不上搭她话茬亦端不住骄傲,只得妥协。
百里弥音轻松将户绾带上马背,踏踏实实被她圈在怀里,一如初次被她掳上马,僵硬着身子不敢动弹,心里却平添了许多无奈与伤怀。
通常内力浑厚之人血气通达旺盛,体息温润,方才上马时触到百里弥音的手,却异常冰凉,如今靠在她身前亦觉她的体息冷冽Yin寒。户绾深觉反常,她了解百里弥音以前并非如此,如今却像块千年玄冰。睨着那双拉缰绳的手,挣扎许久才酝酿出足够的勇气握住,不着痕迹探起了脉象。
当户绾的手覆上来,百里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