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绾遮上面纱,又嘱咐卫封捂住口鼻,率先进了宗祠。袅袅熏烟诡谲神秘,氤氲在庄重的宗祠里,渲染着浓郁的死亡气息。屋内气流不通,烟雾缭绕视物模糊,一时未适应,脚下便冷不丁被绊了一下,眼看要扑倒,却被身后的百里弥音捞住。
“尔等擅闯我布农族宗祠有何居心?”百里弥音单手钳住她纤细的腰身幽幽问道。
户绾不及站稳,急忙转身挣脱她,羞恼道:“我等不似你歹毒心肠能有何居心,若非得知师父昌池道人在此,我与师兄断不会踏足歃月凼。”
“昌池道人是你师父?”
“是,他可在宗祠里头?”适应了Yin暗的内堂与烟雾,户绾视物渐渐明朗起来,稍作环顾下,宗祠正厅的光景一览无遗。帷幔自照壁分展而开,贴着院墙平铺而去,若干百里弥音的亲卫正忙着熏燃艾草,个个皆面色晦暗,噤若寒蝉。
正厅上方悬挂厚德载物的乌木赤字牌匾尤为耀眼,自成一股令人肃然起敬的威重。在户绾看来却甚为讽刺,心道一个荒蛮Yin险的族落谈何厚德载物,不禁由鼻腔轻哧了声。乌木牌匾下方黑压压林立着布农族历代宗亲牌位,牌位中耸青黑石案,案上置灰白石器,砚宽。石器外方内圆中空,其表刻满户绾未曾见过的古怪符号,细看笔锋曲折迂回延绵无断处,粗看又觉整体独立周正气势磅礴。
“欸,百里......祭司,那通灵玉琮上刻的可是殓文?”卫封紧盯着青黑石案上的器物欣喜不已。私底下与户绾聊及此人时均直呼其名,方才一不留神差点脱口而出。
“既然他是你师父,那便随我进去吧,现下患者悉数隔离在宗祠内,入内后尽量别太靠近患者,恐有攻击性。”百里弥音对卫封视若无睹,转向户绾郑重其辞道:“紧跟在我身后,我可护你周全。”
卫封见百里弥音压根不屑理会他,颇不乐意,却不敢拿她如何,撇撇嘴掀开门帘小心翼翼进了偏厅。
“护我周全?祭司此言令我惶恐不已,想当年在你马背上,我亦听信此言。”户绾冷冷道:“哪知言犹在耳,你的赤羽箭便颠覆一切。”
百里弥音听罢,对户绾所言不知当作何感想,喜她犹记当年痴念,亦忧她难解当年仇怨。默然在前引路,不再多言。
户绾不疾不徐跟在身后,只消看着她的背影,即便身处险境亦觉安心。
“我说你们布农族人忒不讲究了,给好端端的大活人立个牌位多晦气,也不怕折煞阳寿。”卫封见两人进来,指着墙壁问道:“百里氏十代弥音之位不就是你吗?”
户绾闻言,蹙眉侧头看去,只见整面墙体内嵌,与正厅宗亲牌位相较,这里的灵牌稀疏可数,呈阶梯状逐级排列,最下层果然是百里弥音的灵位。墙面正上方横匾题字泽佑长天,左侧金书守冥祭司灵池。右侧空白墙体寥寥注义,上书泽及万世,佑守长天,祭司一脉,百里亲承,赤羽洪威,驭者为尊,敦睦先冥,召通族人。
百里弥音芳华绝代,箭术出神入化,惊为天人。坊间盛传她乃人中骐骥,及笄之年驾驭赤羽箭便得心应手,历代祭司望尘莫及。赤羽箭是布农族历代祭司的信物,箭梢羽毛浸染朱砂,恶灵见之退散,神佛见之开道。而墙体注义也正体现了赤羽箭至高无上的权力与祭司的崇高地位。
百里弥音不予置理,悄然无声出了偏厅。户绾见状忙跟上去,不及细究活人灵位的因由,撇下对守冥祭司灵池饶有兴致的卫封,默默随她走向宗祠更深处。
走过转角,眼前豁然开朗,一排厢房沿开阔的后院并排而去,尽头赫然立着一道拱门。门外春阳融暖,远远看去像另一个世界的入口,令人心驰神往,尤其对隔离于此的病患而言。
忽闻厢房内传来时断时续的,呻,yin,隐,约夹杂李堂道长喋喋不休的牢,sao。户绾杵于窗棂前凝神静听片刻,大致从李堂道长话里判断此疾棘手,方推门入室,娓娓道:“疫疾不至平室而起,我们需寻究祸端,探明疫源,其后再诊治便有迹可循,切勿顺李堂道长之意而病急乱投医。世间万物皆相生相克,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无外是世间循环往复之规律。所谓对症下药,其症并不止于体表,Yin阳失位寒暑错时亦是症,尚不明病因万不得窥标用药。”
“绾儿,你怎来了,不是让你们回烟亭吗?卫封呢?”昌池道人微愠道。
“你可闭嘴吧,要回你自个回去得了,没用的老东西,就说你这麻沸散顶不上屁用,延胡索,五石散等一齐服用试试,非是不听。”李堂道长剜了眼昌池道人,无甚好脸色,转向户绾时竟一脸谄媚相,翻脸比翻书快。“户丫头来得正好,你心思聪慧,快帮我琢磨琢磨有何法子得以让这些患者毫无痛苦地死去。”
“听闻李堂道长与布农族交情深厚,依我看来怕是一丘之貉吧?患者但凡一息尚存誓当尽力而为,你却视人命如草芥微尘,我当你为拯救苍生而来,却做着涂炭生灵的活计。”户绾未问缘由便嗔怒李堂道长的做法,多半出于怪责他七年来的心知肚明却始终选择缄默。
“哎哟我说丫头,怪只怪世事无常,人各有命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