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无来无往,各安天涯。
烟亭博施济众月余,药房入不敷出,再不补给合该闭门谢客了。户绾细细盘算了番,愁眉不展。现下烟亭不同往日,药材用量剧增,单依仗鬼函谷挖采的草药勉力支撑断非长久之计。面对此般窘境,户绾不由对百里外去一遭管半年的鲦山打起了主意,颇有人穷志短之感。
第3章 重游洛城
百无聊赖的卫封盯着眼前的药炉噗噗冒热气,神思恍惚,不知道在想什么。户绾取下药壶,滤出汤药,低头犹豫道:“师兄......你寻辆车马,我们赶一趟鲦山。”
“啊?”卫封惊讶回神,难以置信此言出自户绾之口,眼角欣喜之余掩着依稀怜忧。“绾儿......”
“新鲜草药洗选Yin干需要时日,我们要尽早动身方能及时充盈药房。你不是念念不忘挖采地龙吗?此去便如你愿。我熟悉鲦山地形,对草药的生长习性亦了如指掌,大可避免盲目搜罗从而节省工夫,但也少不得留宿三五日以期满载而归。”户绾故作轻松道。
“绾儿思虑周全,我这便安排车马。”卫封此时神采飞扬,恨不得立即出发。
“师兄且慢,师父那里如何交代?他必不会同意我回去。一走三五日,诓他亦寻不到由头,你向来鬼心眼多,先想想怎么瞒他再筹谋出行罢。”户绾秀眉紧蹙,苦恼不已。
卫封闻言爽朗一笑,不假思索道:“这事好办,我先去青云观找李堂道长帮忙,他要出面把师父困在青云观十天半月易如反掌。”
户绾见卫封一派胸有成竹的模样,倒也宽了心。
青云观乃道教众阁分支,而昌池道人崇修全真,支系虽不同,追溯起来却属一脉相承。尤其在习炼延年益寿强身固本的丹药上,两个支系同存共求,昌池道人方能在青云观出入无间。然师承茅山的李堂道长久居青云观倒是突兀,谈不上德高望重受世人敬仰,亦道不相谋,在青云观却倍受拥护,如鱼得水。
晚膳时,昌池道人食不知味,道要离开几日,郑重其事叮嘱卫封在他外出期间切要帮衬户绾。卫封连连点头,偷瞄了眼户绾,颇为得意。
户绾暗叹李堂道长雷厉风行,不禁好奇他用了什么手段来引开师父,遂问:“师父所谓何事离开?”
“李老道收到故人书信,信上说那边怪病蔓延,当地郎中均束手无策,已陆陆续续神灭形消。当地一时众说纷纭,有道是鬼怪作祟,有道是瘟疫肆虐,特请李堂前去查看。他邀我一同前往,万一是瘟疫,我便看看能否略尽绵薄之力。”昌池道人神色凝重。
户绾哑然,见师父说得煞有介事,倒分不清李堂道长所言虚实了。若是受卫封拜托才扯的弥天大谎,那他又当如何善后。
“去往何地?”卫封埋头吃饭,漫不经心问。
“偏远闭塞隅地罢,为师未及细问。”昌池道人含糊应道。
户绾瞥了眼卫封,亦埋头吃饭,甚是心虚胆怯,不再多言。
七年前从鬼门关走了一来回,当下去多远,对户绾而言均算不得远门。昌池道人前脚一走,卫封和户绾紧跟着落了锁,在烟亭门扇上贴着外出五日的告示便启程了。
一路雨歇,然戾风萧瑟,帘卷翻飞,车厢里迎面兜着风,风声鹤唳,反而不如坐马车外清净。户绾如此想着,却不想动弹,拢紧大氅,任风拂乱额前发丝,心口又隐约抽搐起来。
道路泥泞难行,颠簸了三个时辰才至故地洛城,日已偏西。近乡情怯,踏上这寸土地,每一个脚步都是沉痛的烙印。她以为乌里族覆没后,洛城势必萧条破落形同空城,哪会是眼前这般光景。经年后竟是记忆中的安适,放眼望去,挑担吆喝的,谈笑风生的,嬉戏打闹的,被夕阳泼出一幅宁静祥和的画卷。恍惚间,就似那场丧心病狂的杀伐不曾发生。
户绾内心百感交集,面上却云淡风轻,俨然路人姿态。为免触景伤情,她让卫封绕过香樟林,绕过盘草堂,把马车安顿在山脚同和客栈,当夜便在此歇脚了。
翌日清晨,户绾罩上面纱,背上药篓,领着卫封径直进了山。一路劈荆斩棘拾级而上,目光扫去,地龙比比皆是。师兄妹都是经验丰富的采药人,此刻并不着急挖地龙,自是先往高处采药用价值高的珍稀草药,待下山时倘药篓尚有余地,再采些廉泛之物带上。若自山脚往上挖采,便得负重而上了。
雨后的风是shi漉漉的,越往上走越觉寒气入骨。为了上古黑节和驳羲草,户绾直奔断崖,未曾想断崖正处风口。狂风呼啸,吹落户绾的面纱,冷风猝不及防急灌口鼻,她便压抑不住频频咳喘起来。抬头望去,一眼便看到那株修罗草依然茁壮生长着,只觉心口生疼。
逆风而行举步维艰。卫封见状满脸忧色,冷冽山风纵使铁骨铮铮的汉子亦难以消受,别提弱不禁风的户绾了。搀着户绾寻了块背风的大石,卸下她肩上的药篓,卫封四下环顾一番,道:“崖壁陡峭,我上去便可,你在这等我。”
户绾点点头,抬手指着崖上的梅花树说:“看到那棵梅花树了吗?树下乱石堆,石下十寸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