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轻霂规规矩矩答道:“臣观陈州牧的折子,是想请陛下从京中遣位武将去苏淮剿匪,臣也觉得可以如此安排。”
萧利从明显心里有了打算,又问:“那歧润觉得,遣谁去较好?”
萧轻霂答道:“自然是陛下眼前用不到、且能担起此任的——不过让谁去,还是得陛下定夺。”
萧利从神色缓和许多,点头道:“那便批了他的折子,过几日便遣人过去。”
萧轻霂应了,又说:“陛下登基以来似乎还未宴过群臣,眼见就是五月下旬了,不如月底办一次宴,走走过场也叫面子上好看。”
萧利从细细思量了一番,想起勤王军连洗尘宴都未设过,一直冷落着怕是要落人话柄,心下觉得不如一并宴请了,好体面地把他们打发走,便也接受了这个提议。
又是一番闲话,萧轻霂才起身告退,他还没走出世安殿的门,就瞧见都察院的四品佥都刚抬脚进来,俯身和他见了礼,又步履匆匆地进了殿。萧轻霂脚步微顿,回首望了一眼才出了门。
这佥都名叫郑柏,已过不惑之年,在都察院任职将近二十载,向来不声不响,不知为何近些日子频频出入世安殿。
都察院下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可上弹下劾,为言路之途,只是近些年来内阁权势过大,敢于直言上谏者寥寥无几。新帝即位后风向陡变,瑾王重在掌内阁财政,也不施用姚阁老威压各司那一套,反而将疏通言路提上了章程。
萧利从一面下法令广开言路,一面仍布下了天子眼线,萧利从从各方呈上来的消息中,只听说楚王贬至苏淮后便每日寻欢作乐,流连青楼酒馆,似是成日不干正事。
纵然日复一日打探来的消息仍然没翻出什么新花样,新帝心中仍对那位遭受贬谪的楚王耿耿于怀。
梁王再依仗外戚终究不得先帝的心,况且今时不同往日,姚家已显日薄西山之相,萧怀鸣又是个格外毛躁的人,想捏他的罪状并不是难事,唯一难处就是他手下领了多年的梁衮铁骑。
萧明落则不同,他是先帝亲口点过的“未来仁君”,当初楚王人灵毓秀的名声在整个郢皋都是响亮的,如今能无风无浪地待在苏淮这么多年,萧利从无论如何都无法坦荡视之。
郑柏今日倒是带来了些不同以往的东西,矮小的佥都弓身道:“臣听闻楚王殿下大兴土木,似在建造什么避暑庄园,声势颇为浩荡。”
萧利从心内一沉,不知喜怒,只询问两句后便叫他继续探查,没再多加询问。
偏殿里穿过一阵傍晚凉风,惊扰了门扇两侧的轻纱,新帝盯着案几上的两杯果酿出神,半晌才招手叫大太监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第50章 宴会
苏淮州郡水乡温润,处处杂树生花,小石桥下细流潺涓,青石板延绵出条条清幽小巷,悠长厚重,白墙黑瓦倚水而眠,昏沉天幕幽暗,坊间灯火点点,仿若群星缀满整条夜河不歇。
苏淮最为热闹之地非古阳莫属,州牧及楚王府邸皆在此处,一条安河自北流南,滋养着整个古阳城。
大齐律下无宵禁,入夜后的高楼碧瓦下仍歌声袅袅、舞姿翩翩,游船画廊缓缓而行,载了满舟的温香软玉,覆了夜夜的春宵缠绵。
户部侍郎孙明数日前承皇命来至苏淮古阳城,例行公事见了州牧徐靖安,一通好谈便要拜见楚王殿下,徐靖安闻言遥遥一指,笑叹:“大人想见楚王殿下,怕是要等夜灯升了才行。”
此时正是晌午,孙明不解道:“夜间拜访,怕扰了殿下休息。”
徐靖安摇头,说道:“殿下此时不知身在何处,本官只知楚王殿下大多流连杏烟河畔,何时去何地总是没有定数,且殿下白日里都是不见客、不说公事的。”
杏烟河畔是古阳城最为繁盛的烟花之地,夜夜笙歌,游船唱曲,此等柳巷不说苏淮,在整个大齐都是出了名的。
孙明犯难道:“那夜灯升起后便能见到楚王殿下了?”
徐靖安还是摇头:“大人只能先向楚王府邸下拜帖,殿下什么时候想见了,大人自然能见到。”
孙明抬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想,这位殿下竟当真荒yIn到了这种境界。
孙明当日便递了拜帖,徐靖安替他安排好了住处,孙明本以为要等上几天才能瞧见这位殿下真容,没成想楚王府傍晚便回了话,请孙侍郎往桂枕楼共用晚膳。
往昔楚王还在京中时,孙明也从未见过这位传闻中颇得先帝青睐的殿下,这位的美名在那时倒是沸沸不止,如今虽然不比当时,但孙明头次拜见,仍也有些忐忑不安。
进了桂枕楼便有等候的侍从将他引向楼上雅间,人还没走完十二级软红阶,便听得里面抚琴之声悠悠而来,莺声燕语绵绵。
雅间颇为宽敞,正中摆了梨花木圆桌,往里是一张黑檀软榻,榻上覆着金线孔雀花纹的软绸锦垫,当间坐着的人一身黛蓝长衫,长发似绾未绾,生了一副清姿俊朗之相,此时坐姿随意,眉目缠春,怀中揽着一美貌女子,正微微俯首去接美人手中的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