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的黑布,向周围望去。
黑黢黢的小屋里影影绰绰堆着许多木柴,仿佛是普通人家的柴房,却在角落另堆起一摞摞的空麻袋,堆得整整齐齐。
陈习与走过去摸了摸,是细麻,编织细密。
这种大小,这种质地,他认得。
盐。
京师都盐院总领各路解来的盐货,分给各路粜盐院,粜盐院再转售给有盐引的盐铺出售。层层转递的这些盐,就是用这种细麻袋装着。
他蹲下/身,借着气窗口透进来的一点月光在地上摸索,有些细小的颗粒混在地上的泥土中,闪着微弱的白色的光芒。
他拈起一颗,放在舌尖舔了舔。
是咸的。
如果他所料不错,这是个私盐作坊。
他盘膝在墙角坐下,凝神思考。临清,私盐,沈家,许县尊,宗王。
假设沈家是大私盐贩子,许县尊发现他不法,趁机勒索,还借宗王来压沈家,沈家一不做二不休勾结山匪杀了许县尊。
不对,沈家贩卖私盐是为求财,先前许县尊勒索,其他大户都服了软,沈家没理由非得硬扛,于己不利。
沈家家主被许县尊羁押几日,虽然受些苦头,但好歹全须全尾放回来了,又何必为了一时不忿勾结山匪闹出诛杀朝廷命官的泼天大事出来?
推不下去,就要返回起点重新推。
已知临清是个巨大的私盐加工点,沈家是其中一个大私盐贩子。
许县尊不晓得通过什么途径搭上宗王的路子,得以来临清为官,为求财强推青苗贷。
沈家不晓得为什么不肯就范,且对本县父母出言不逊。
沈家家主被羁押。
沈家向京中本家子弟求助。
宗王出手将沈家子流放。
许县尊被杀。
沈家喊冤。
自己到任,着手调查临清县尊被杀案。
林霖从京中来。
二人微服出行。
自己被擒。
表面上看是地头蛇和强龙之间的斗争,自己也不过是被殃及的池鱼,但其中太多疑点。
一定还少环节,对不上。
沈家的强硬太奇怪,一开始的强硬还能解释为没有意识到许县尊的背景深厚,后来的强硬已然全无理由。
再有钱,他家现在也没有一个官身,拿什么和宗王硬扛?
许县尊被诘骂都要告到宗王那里,宗王也肯为了自己面子出手打发沈家,如今许县尊被杀,宗王的面子岂非越发挂不住?他为何如此安静?
如果在沈家背后再加入一个可以和宗王比肩的势力,便可以解释沈家的强硬和宗王反常的安静。
却还是不能解释为何要诱使京中来人,以及为何要将擒拿微服来临清查案的太守。
闹大了,对谁有好处?
换句话说,闹大了,对谁影响最大?
是宗王。
只要有进粗盐出Jing盐的渠道,有人,再换一块地方一样可以继续做粗盐加工的私盐买卖,沈家和他背后的势力不会因此损失太多。
但宗王不同,他损失的,是名誉。
按辈分算,宗王是当今的堂弟。当今已过而立,膝下犹空,影影绰绰有些传闻,道当今大婚有年,身体康健,从皇后到诸多嫔妃却始终无子,只怕是有什么暗疾,说不准会过继一人。
至于过继谁可都说不准,但凡家里有适龄男童的王爷家难免有些蠢蠢欲动。
宗王家恰好有几个嫡出的儿子,尤以次子聪慧,十岁有余便能诗能文,六艺皆备,在宗学中小有名气,屡受夫子赞赏。
陈习与平日里只是不爱想这些,并不是真的不懂,今日静下心细细思索,后背已渐渐沁出冷汗。
如果他推算的一切不假,临清一案的背后只怕藏着皇室夺嫡。
要对付宗王的,会是谁?
他究竟要做甚么?
第二日,李延果然又到码头上那家饭铺吃汤饼,两个凶神恶煞的伴当一左一右坐定,手边两把出鞘的刀明晃晃摆在桌子上,当家男主人先奉上酒和几样小菜,就被赶去下厨忙碌,只觉手脚发软,胆战心惊。
李延喝了几碗酒,抹抹嘴,毫不掩饰地当着男主人的面往后走。
男人壮起胆子道:“李大官人留……留步。”
李延睥睨他一眼:“嗯?”
男人哆哆嗦嗦道:“李……大官人前日里说,说,见到可疑的人,要,要及时报……报告……。”
李延登时站定,刀一样的眼睛盯着男人:“你看见什么人了?”
男人点头:“见着了。”
李延听男人说完,又追问了几句,思索片刻,返身便向外走,一边走一遍喝道:“别喝了,跟我走。”
两个伴当慌忙跟上。
此时的汴梁城,皇宫中,亦有一人脚步匆匆地走出门,身后跟着个童子。走在前面的锦衣玉冠,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