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当下。
那天林郱在却雁的书房里呆了很长时间,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却雁问他是否要留下来吃顿饭,莱尼已经准备好了,林郱僵着脸拒绝了,并表示:“却小姐的神经真的挺粗的。”
却雁无所谓地耸耸肩,把他送出了门。
莱尼已经布好了菜,站在餐桌边安静地等着却雁。却雁坐下去,示意他也坐。
餐桌上的菜和汤还泛着热气,就像过去的无数个晚餐时间一样,但莱尼和却雁都很清楚,已经再不可能和从前一样了。
却雁用筷子夹了一口菜:“先吃饭,你的事我们饭后再解决。”
莱尼嘴唇抖了一下,似乎是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沉默地拿起了筷子。他的头还在隐隐作痛,证明着不久前那些复苏的可怕记忆不是一场幻觉。
——“‘刺青师’最近在追查她养父母的死因的事情你应该知道吧?”那时,在被剖开后颈的剧痛中他听到巴特里说,“她已经发现我们或许与那件事相关了,你说,作为一个和我们家族有着杀父杀母之仇的人,有一天突然有一个被cao得烂熟的仇家少主人送上门去,她会怎么做?”
他的兄长的声音在剧痛和血ye喷涌中显得模模糊糊,怪异地拉长得不成人声,更像是某种嗜血食rou的恶鬼。
却雁会怎么做,他现在知道了。
她收留了自己。
如果却雁不曾温柔地对待他,那他现在大可以抄起刀具捅进她的喉咙。但要是却雁不曾对他好过,他甚至可能根本活不到这个时候,可能在却雁生日的那天过后不久,就被直接弄死了。
这是一个无解的结,更是他命中注定要亏欠却雁的诅咒。
莱尼心事重重地戳着面前的米饭,他在几个小时前才告诉了却雁自己只恢复了一部分的记忆,除了名字其他的一概没想起来,现在就立刻恢复了大半,自己的脑子简直像是刻意在和自己作对一样。
他都不知道怎么向却雁开口,无论怎么解释都好像是在践踏她的信任。
吃完晚饭,洗碗的工作交给了家用机器人,却雁把莱尼叫到书房,让他坐在客用的椅子上,摆出了谈判的姿态。
这是莱尼第一次以客人的身份进入这间房间。毫无疑问,这意味着却雁接下来要和他说的是非常严肃的话题。他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却雁看了眼他的坐姿,一看就是曾经接受过良好的礼仪指导的样子,脊背笔直,看着却雁的目光专注而认真,是很尊重对方的表情。
以往他在自己面前总是站着或者跪着,甚少有这种平等相对的时候,因此也不曾注意过他是否一直都是这样。
不过不可否认,这个样子的克拉lun斯真的非常好看,是那种与莱尼不同的好看,更尊贵,也更有气势。
却雁倒了两杯茶,把一个茶杯推给他,自己端起一杯喝了一口,思索片刻:“你说你的记忆只恢复了一部分,除了自己的姓名其他的一概没想起来,对吗?”
莱尼想了想道:“还有曾经在一间昏暗的房子里的场景,那应该是被更换腺体的时候。”
“但我现在已经很难再相信你说的话了,在你有了隐瞒的先例之后。”却雁双腿交叠,两手交叉搭在膝盖上,她盯着克拉lun斯的眼睛,“你要怎么向我证明你的话的真实性?”
莱尼脸上带了一丝苦涩,他说:“您不需要相信我。但我发誓绝不会做出伤害您的事情。”
“——伤害。”却雁笑了一声,“那要看你是怎样定义伤害的。”
“是不是只要我人没受伤,就不算受到了伤害?还是说,只要‘你觉得我没有受到伤害’,那我就是完好的?”
莱尼的脸色白了一瞬,却雁一看他的反应就明白了:“你想说,‘我是为你好’,对吧?”
“听着,克拉lun斯·莱安,不管你是出于愧疚也好,出于报答也好,总之我不需要你那些‘好意’。”她上身前倾,漂亮的黑色的杏核眼里没有一丝温度,“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我收留你的目的,我希望从你嘴里得到关于我的养父母的死的信息。这对于我来说是最快的方式,但绝不是唯一的。而且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你的话对我来说已经不可信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明白。”克拉lun斯当然知道。却雁的意思是他已经没用了。
但他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对却雁说:“但您能不能不要把我赶走?”
从谈判学的角度来说,这简直是最糟糕的谈判策略,他一上来就把自己最致命的弱点交到了对手的手中。但他的声音是那么柔和,脸上还带着一些可怜的意味,却雁心里微妙地动了一下。
她语气奇迹般地软了一点:“我问你,既然口中说着‘为了我好’的口号,那你之前为什么要隐瞒我你已经开始恢复记忆的情况?”
克拉lun斯垂下眼睛:“我……听到了您与宫先生在会客室的谈话,我想您要是知道我开始恢复记忆了,那我也许在您身边就呆不长了。”
一旦记忆开始恢复,却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