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丹尼记得医生就是为了照顾爷爷而来此的。对这位无缘谋面的爷爷,丹尼一方面相当感激:若非他选择定居于此,丹尼被丢弃时绝对活不下来;另一方面,他也很想揪着老人的领子问他到底是怎么教育后代的——这总不可能是家族遗传Jing神病吧?
“你的爷爷,”丹尼问道,“他喜欢打猎吗?喜欢生活在这里?”
“嗯,他经常向我炫耀他的战绩——”医生笑了笑,“其实这里狩猎限制很多,猎物种类、季节……他总共也没去过几次。”
“那你呢?”丹尼随口接道。意外地,医生没有回答。他回过头去,见到医生的神色有些困惑。
“……我不知道。”医生说。
“哈?”
“我不知道我喜不喜欢打猎。”医生说,“我去过一次……在爷爷住院之前。那次,我们还特意砍下了这两段木材,准备做一套槌球球具。”
但那两段木头还在这里。丹尼与医生刚刚将它们弃置在森林,归于大地。医生和他的爷爷没能做成那一套槌球球具。丹尼猜得到原因。
他想起医生搬来此地照顾爷爷的时段——三年半之前,正是那场瘟疫在全球爆发的时间。感染、死亡、恐慌、袭击,那一整年丹尼都没太敢看新闻。一切像一炉闷烧的壁火,你以为它早已熄灭不再有燃烧,但痛苦与憎恨总会在某时某刻冒出火星。
就是那一年,丹尼失去了他在餐馆的兼职。那条街道曾经是整个城市最繁华之处,从前遍布着应接不暇的招牌霓虹,在那一年却有超过一半的餐馆和酒吧都倒闭了。整个社会像地震中的高楼,冲击波逐级传导,失业率节节攀升,任何一个开放的职位都有五百个手持学位的人来竞争——拜托,你们考大学就是为了来端盘子和刷房子的吗?
那时候,丹尼的年龄不够大部分招聘职位的要求,又超出了大部分援助项目的要求。他没有学位,没有工作经验,也没有令人安心的健壮体格。所幸他有一张漂亮脸蛋,在别无选择的时候,至少还能选现在这一行。
丹尼从未抱怨,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幸运。但他也明白,若不是那场瘟疫,人们本可以活得更好。
他们都沉默下来,于是这座森林里只剩下松枝扑簌落下积雪的声音。
“回去吧。”医生说。
他握住推车的扶手转了个方向,加宽的滚轮在积雪上压出嘎吱的声响。
丹尼落在后面,等医生走出了几米,开始助跑。他轻巧地奔跑在雪地上,很快追上了推车,单手撑在推车围栏上翻身跳了上去。动作完成得相当帅气,然而他的左脚鞋带被剧烈动作震松了,本就大了很多号的靴子脱落下来。丹尼狼狈地拽住靴子的鞋帮,防止它掉进雪里。
医生在他头顶闷笑起来,丹尼翻了个白眼。
他灵活地坐上了拖车扶手,正在医生握住推车的双手之间,背后就是医生的胸膛。丹尼假装对此无动于衷。他用一条腿绞紧围栏保持平衡,另一条腿抱在胸前,将靴子重新穿上系紧。
丹尼从头到脚这一身都是医生的旧衣服,熟悉的洗涤剂气味令人安心。有那么一小会儿,他想问医生,猫可以穿人的衣服吗?但丹尼知道这种问话并不足以叫醒医生,只会徒增尴尬。他得再努力一些。
二人在雪地中无言地行进了一段,丹尼觉得眼睛被雪地的反光照得有些痛。他闭上眼,随口抱怨了两句雪盲症。医生回以一句疑问的鼻音。丹尼才发现自己刚刚说的是英语。他的日语词汇量还够不到“雪盲”这种词汇,丹尼挣扎片刻,选择了放弃。
“……没什么。”他说。
医生似乎误会了丹尼的意思。他想了想,开口问丹尼:“你喜欢吗?”
“什么?”
“打猎,”医生说,“还有伐木。我觉得工业化生产足以供给我们,超市、邮购,都很方便。但如果你喜欢——”
丹尼意外地回过头去。医生紧张地笑起来:“当然,这个冬天不行,我是说之后……”他抿了抿嘴唇,为这个关于未来的直白邀请而有些不好意思。
“听起来挺有趣的,但我没试过。”丹尼说着,不自觉地在脑子里构造了自己端着枪指着湖畔小鹿的场景,“啊哦,不一定。如果是鹿的话,我估计下不了手。狼呢?可以猎狼吗?”
“或许吧,”医生看起来不是很确信,“回去查查。”
丹尼想了想打狼的场景。想不出来。跟熊一样,他在主顾家里见过狼头标本,但从没见过活的。小时候看的电视剧里倒是有狼,《真爱如血》里那个狼人。
丹尼忽然笑了起来。
“怎么?”医生疑惑道。
丹尼笑得更厉害了,坐在推车栏杆上,身体前俯后仰地,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失去平衡:“哈哈哈……在你眼里,我还是只猫吧?一只猫,要怎么打猎?还是猎狼?哈哈哈哈!”
医生松开一只手,将丹尼揽在怀里保持平衡。
“猫也是好猎手。猫科动物都是好猎手。”医生说得一本正经,语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