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君01
桃花村的白芨出嫁了。
嫁的是城里开绸缎店的周家,周家财大气粗锦衣玉食,除了绸缎店的营生,还有食楼和酒坊,周老爷四十开外,芝麻脸老黄牙,圆滚滚的身体像陀螺似的,因原配前些年得病死了,想找个极年轻貌美的女子当续弦,听闻桃花村有个顶有名的漂亮姑娘名叫白芨,寻人打听一番,便惦记上了。
白芨生的美,桃花村百来户人家,好花好水全养在她身上,脸比桃花还要俏,腰肢柳条似得软,村里的大后生,常蹲在白芨舅舅家前,一个个都垂涎不已。
垂涎归垂涎,白芨命苦,父母早亡,自幼养在舅舅家,家里捎上白芨统共有八口人,白芨下俱是年幼的弟弟妹妹们,都指着舅舅一人养家活口,舅家仗着白芨生的美,彩礼钱喊出来令人乍舌,年轻后生盘算下自家家底,也只得望洋兴叹。
媒婆嘴角大痦子一抖一抖,白芨瞥见日头下唾沫星子飞溅,内心隐隐凄惶,媒婆说起好话来跟不要钱似的,把周老爷一顿夸张,舅舅舅母盘算着周家家底,一时都没言语。
媒婆握着她的手翻来覆去的看,又笑眯眯的打量她的身段,给舅舅舅母塞了锭银子,这亲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白芨再不愿意,也不得不顺从,开了脸,穿了红嫁衣,上了花轿。
唢呐震天,凤冠霞帔红花轿,挑了个良辰上路,周家已在城门口等着接新夫人,这半路上,便出了事。
白芨还在轿中偷偷抹眼泪,不知行到哪个路口,觉得轿子猛的一顿,天旋地转转了方位,身边一阵混乱,媒婆尖叫着喊:“新娘啊...抢人了...”
轿子突的行的急又颤,白芨一颗心提到嗓子口,壮了胆子,扯了盖头掀帘子看,只惊得目瞪口呆,几个短打的Jing干汉子抬着轿子往深山老林行去,一个黄面短须的汉子骑在马上,看见白芨哈哈大笑:“果真是个美人,这下压寨夫人也有了。”
白芨吓的面如土色,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山贼掠了去,五十里外的有个黑龙山,一帮亡命之徒在山顶上封王立寨滋扰百姓,这刻要捉了自己去。
轿子行了一半颠了,几个轿夫言语数句,又有马声,一人便掀开门帘把白芨扯出来。
白芨颤颤巍巍抖,哭声央求:“求求各位大爷,饶了奴家罢。”
“哭甚,嫁入我黑龙寨有何不好,吃香喝辣,大王又是极仗义的,总比你嫁入那什么狗屁周家好。”
汉子小鸡似得拎住白芨,抛上马,弃轿携了细软,带着一行人纵马而去。
白芨心如擂鼓,又惊又怕,在马上翻江倒海颠了不知多久,险些昏死过去。听见汉子嘘的一声勒住马,接着自己天旋地转,被啪的一声摔在地上,面色惨白眼睫颤抖,良久睁眼一看,只见眼前林海莽莽,山风猎猎,白云深处,不知是哪处洞天福地。
“给。”来人扔个饼子在白芨怀里,见她面色惶惶泪珠盈睫模样,取笑这不知好歹的女子: “入了我们黑风寨,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戴不完的金银珠宝,有何好哭的。“
白芨浑身瑟瑟发抖,她听过这个黑龙寨,听说这帮山匪杀人无数,每隔一阵子就要下山掠夺良家妇人入寨,这些入寨的女子音讯全无,听闻说,黑龙寨寨主暴戾,把那些女子都活活都害死了。
她不由得滴下泪来,想起自己苦命的一生,万念俱灰,朝下看,林海静寂,正是魂归的好去处,趁着几个人不备,纵身一越,跳入了万丈林海中。
只见森森绿海,一袭红嫁衣迎风翩舞,如飞翔的鸟,飘然不知飞往何处境地。
白芨没有死。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还活着,身上无一伤口,身体无一不适,只觉稍稍有些头晕。
山匪已把她带至半山腰歇息,她见一面是藤蔓缠绕的山壁,一面是错落极深的林海,马蹄下是一条杂草丛生的小道,前行无路,后退不能,才有了自尽的念头,按理说她应该摔死在乱丛中,可眼前的这番景色却有些古怪。
她躺在一片杂乱又柔软的草丛中,空气很shi润,清凉的水汽扑在脸上十分舒适,放眼望去是一片虬结的山林,但不远之处有崖壁,这崖壁层叠而上形成一个山谷,像一只被劈开的葫芦,顶端有一圆形豁口,日光直射,光照都由此而来。山林中鸟雀争啼,昆虫相鸣,有一种让人午后昏昏欲睡的舒适感。
白芨从地上呆呆的爬起来,仔细的在身上摩挲一遍,一丝擦伤也无,仔细回想,初初下坠的迫使感后,她好像颠了一下,然后就昏过去了。她木然的在林子里绕了一圈,脑子里懵懵的,不知道自己昏了多久,不知道这是何境地,也不知道要如何办。
虫鸟和鸣,越发显得山林清幽,有黄雀儿盘旋而出,远远飞去,白芨在林间走了一圈,日光从枝桠罅隙洒下,青草莹绿如厚毯,白芨花了足足一个时辰才从林子里横穿过去,渐渐听见水声,往前行去,只见草木渐稀,山崖始现,一道清浅溪流淙淙从崖壁泻下,在崖下乱石间汇成一方清潭。小银鱼在水间摇曳觅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