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陈屿小声说了句对不起,迅速把铃声按掉。
沉默迅疾地占领了这个尴尬的场面,而最终打破它的还是傅云河,“有人送你去。”
陈屿点点头,向着门口走了两步又停下来,“……那我去上班了。”
这话说得极其自然,是一种再聪明不过的手段:我去上课了,我去吃饭了,我去洗澡了,千万个后缀的动词好过一句再见,能把用来挽留和质疑的万千情绪都挡在门外,但他还是用错了场合。
他哪里知道,自己很快就要为今日的狡黠付出代价。
走出门的时候他突然闻到自己衣服上的冷冽味道,所以那是香水没错,而且是粗暴地往衣柜里喷,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他钻进那辆黑车,有人为他拉开车门,他道了声谢。
手机电量还剩百分之十五,但足够他挨到办公室。他点开聊天软件,顿时一阵狂震,屏幕上跳出新好友信息:
你好呀~我是唐芸芸(*︿︿)
陈屿通过了申请,翻开她朋友圈看了两眼。
小姑娘几乎每天都发动态,偶尔划到一张自拍,圆圆的脸蛋,看着有些微胖,眼睛不大,但笑起来很可爱。动态大部分是关于多rou植物的:今天这株的颜色很漂亮,石头花产子啦,这好几个有些徒长,晒了太阳还是没效果,怎么办啊有没有有经验的花友指点指点,附加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表情符号。
他回想起大学时某位交往对象,对方也喜欢养花,但是寝室空间太小,也只能养这类迷你的植物。他有几次站在那个阳台上抽烟,仔细观察过那些叶片上的颜色,后来某个假期植物带不走,开学时全死了。
再后来他们也分开了。
陈屿一条条往下看,很快翻完了两年,接下来的一条九图还没加载出来,车已经停了。他把手机放回兜里,再次道谢。打开门的那一瞬,迎上一阵久违的暖风,他探出身子,一脚踩进扑面而来的市井喧嚣里。
这条老巷子还是旧格局,一排密密麻麻挤满了商铺,多半是餐饮早点,中间掺着几家卖花和水果的。早餐店门口的蒸笼往外冒着白烟,买豆浆的,买煎饺的,这空气里有食物的香气,shi冷的水汽,自行车铃铛的声音,讲话的声音,汽车从街口驶远的声音,但更多的是一种无从辨认的遥远模糊的回响。
他走到往常那家包子铺,要了一碗馄饨,六个炸饺。馄饨热气腾腾,炸饺金黄酥脆,油水从咬了一口的地方挤出来。
陈屿吃完结账,迎着拂面的微风往医院走。大清早的,走廊上没有暴怒的家属、尖叫的小孩,没有争吵与啼哭,他穿过长长的回廊,掏出钥匙打开诊室门,从衣架上摘下自己的白大褂。
到了中午,刘强依旧在门口等他,陈屿点点头打了个招呼,和他一起往前走,他想,这笔善意他无以回报。手机在这时候震动起来,他愣了愣,掏出来看,但那来电不是傅云河,而是他舅舅。
“陈屿,要命了,你妈妈昏倒了!你快回来吧,你妈妈昏倒了!”
从云端坠落到地上是头破血流、粉身碎骨,从平地摔入深井是不一样的:清醒、冰冷,那剧痛每一分都计算得清楚,逃生的出口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陈屿半张着唇,“我知道了,”他说,“我现在马上回来……”
刘强停在前面半米处,看着面前这张脸在瞬间失了血色。
【作家想说的话:】
说二哥狗,我同意,说二哥可怜,我也同意
说医生是心太冷,我同意,说医生心太软,我也同意
31 南柯一梦
陈屿没有回去,他叫了救护车。电话那头的人问他电话、地址、具体情况,他一一说明了,挂了才看见刘强还在旁边等他。
“你先去吃吧。”
刘强站着没动,“是怎么了?有没有我能帮忙的?”
“你先去吧……”陈屿下意识说了句,说完才隐约意识到自己已经表露在外的反常,唇瓣嗫嚅了一下,后半句补得很轻,“我妈复发了。”
“是什么病?别急啊,送医及时就……”
“脑癌。”
刘医生霎时没了声。
“你先去吧。”他又说了一遍。
刘强走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我给你带点回来。”
陈屿本想说不用,最后还是说了句谢谢。他把刚锁上的门再次打开,又给舅舅打了个电话,才坐到座位上。救护车开得再快也得半个小时,陈屿干坐在椅子上,每隔五六秒眨一下眼睛,屏幕亮得异常刺眼,右下角的数字跳得异常慢。
坐了几分钟,他猛地站起来,椅子底下地转轮在地上滚出咔哒一串响,关上门,快步往楼下走。
陈屿出生那年外公死了,母亲说,还好他在那年降生。
小学三年级,他经历了人生第一次亲属的死亡——他和外婆不是那样亲,但母亲深夜的呜咽足以在年幼的心里划下一道痕。
那时父母似乎还没离婚,但记忆里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