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汕在人头汹涌的地下机室里挤了出来,周围电子音乐太吵,他走上阶梯,见周边声音弱了些,才接起电话。
怎么那么久才接电话呢?是姜海东。
有话直接说。
汪汕歪着头夹住手机,靠在楼梯扶手上,一双长腿一高一低站在两层台阶上,他从校裤口袋里摸出白色烟盒和火机。
哎,我太服气那个小姑娘了。
谁?
马尾辫!
汪汕顿了顿,正巧有熟人经他面前,他跟那人点了点头,才回姜海东:她怎么了?
我和赵艋去到的时候,曹一天那个扑街抓住了她,冯思雅把她头发剪了
咳、咳!你说什么?汪汕呛了口烟,喉咙像被割了一刀。
嗯,我们两人还没走上前,马尾辫挣脱了然后把冯思雅压在地上打
这剧情变化让汪汕笑得一抽一抽的,这真的是小辣椒啊。
曹一天都吓傻了,想去拉她,被她反手一推自己也摔倒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撸得多,人高马大的,居然脚软!
马尾辫说了挺多话,我隔得遠也听不太清,什么你可以剪我头发,打我,但伤害不了我有型到爆*啊!(酷炫到爆炸)
电话那头的姜海东越说越兴奋,傍晚的凉风溜进汪汕的领口内,在他汗shi的背脊上激起一连串电流,他一时忘了指间的香烟,等到烟灰烫了手才回过神。
然后呢,他问。
肥妹仔去找了他们学校的老师来,把人带走了,冯思雅那些朋友和曹一天都跑了。
挂了电话的汪汕走回气氛沸腾的机室,见他回来,围在跳舞机旁的人群给他让了条道,dot擦着汗问他还要不要再跳一轮,他拎起自己的校服和书包,摇了摇头。
你们接着玩,我有点事先走了。他把剩余的游戏币都给了dot。
他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傻,回过神时人已经站在了士多店对着的那条暗巷口,再回过神时自己正往巷子深处走,手机荧光绿的光很暗,他找了一会,才找到几根乌丝。
起了风的缘故吧,发丝被吹散至四处,像种在烂泥里的黑玫瑰凋零的花瓣。
他没动,站了许久,许久。
汪汕开始下意识在煲仔饭店和学校周边的食铺里找寻些什么,也会刻意早一些到公车站,又刻意等过了几趟公车,可是她没出现过。
两个礼拜后他在nai茶店逮住了脸有点圆的女孩,问:之前跟你一起的那个女孩去哪了?
林扬捧着nai茶,哆嗦得珍珠不停在杯底晃荡:谁?
那个和你一起吃煲仔饭的那个,之前扎马尾辫的。
哦她、她转学了
汪汕皱眉:去哪个学校了?
不知道,她没有说
你有她电话吗?手机号码?QQ?
没有,她什么都没有留下
她是昙花一现,是化成泡沫的美人鱼。
她叫什么名字?
唐、唐欣
*
那个年代的网络信息没有像如今这么发达,城市那么大,没有QQ没有电话号码,基本等于和一个人断了联系。
汪汕把自己一时的心悸收了起来,偶尔在脑海里浮起的背影被往前走的时间渐渐抹去了颜色。
大学毕业后他留在实习的律所从低做起,那一年广州正准备着十一月份的亚运会,到处张灯结彩贴满宣传海报。
许久未联系的姜海东和赵艋约他到新冶喝酒聚一聚。
姜海东读的大专,已经工作了一年,说明年准备和女朋友结婚,赵艋则刚从国外野鸡大学回来,还没准备找工作。
银色大迪斯科球折射出璀璨星光洒进纸醉金迷里,三人聊起高中那些非主流蠢事乐得不行,姜海东说起曹一天和他的小女朋友,赵艋则接着提到了马尾辫,汪汕紧了紧手里的啤酒瓶,发现自己记不起那个背影了。
那女孩叫什么名字来着?
只记得姓唐。
酒促小姐送上一瓶芝华士,赵艋说我们没点啊,小姐姐说,有客人请全场喝酒哦。
DJ开始播起动次打次的音乐,有男人跳上台,拿着话筒大喊:全场呢一round,我嘅!
震耳欲聋的音乐里,汪汕只能辨别出有人喊着六少好嘢。
他们三人互相看了一眼,笑着摇了摇头,真是,有钱大晒。
汪汕在律所的前两年忙得昏天黑地,他不想回家面对整天哭哭啼啼的林茵,经常留在律所加班过夜。
汪律,我们要去happy hour,你去吗?有一晚同事邀他。
他看了看手头上的工作,点点头答应了:好。
他最近一个客户不太有安全感,和林茵有点像,除了睡觉的时间,其他时候总缠着汪汕不放,问题一个接一个。
他低头回复着客户的信息,跟随着同事走进一家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