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车一辆辆开过,从昏黄暮色开进了夜幕降临。
公交站的灯牌也亮了起来,把坐在长凳上的玲珑身影映得愈发萧瑟孤寂。
羊城通在唐欣手里翻来覆去,卡片边角把指rou割得泛白,许久后她才站起身,跺了跺发麻的脚。
眼尾的车灯渐近,她按紧了耳机,上了公车。
高峰期的车厢人挤人,唐欣滴了卡只能往内走了一两步就卡住了。
司机见没人上车了正想关门,突然后车门传来一声:“等埋!”(等一等)
男生从后门挤上车,还拍了拍车门,对前方喊道:“阿叔!可以关门了!”
汪汕把手里的羊城通递给身后的乘客:“麻烦帮我传一下卡。”
唐欣听着歌心里想着事,没留意到后门的动静,车卡传递到她面前时她愣了愣,拿下一边耳机才听到后车厢传来的请求。
她就站在车卡感应器旁,啪了卡后便往回传。
唐欣只坐四个站,到站时车厢也没怎么少过人,她便在前门下车往车尾方向走。
车子启动时顿挫,汪汕没站穩歪了歪身子,扶住门板时透过车窗,他看到下午在暗巷里见过的马尾辫。
哦,是她啊,脾气不好的小野猫。
汪汕撇了撇嘴,他还是喜欢温柔可爱一点的女孩,会娇滴滴地喊他哥哥的那种。
*
从公车站到家里,会经过一小段骑楼。
骑楼下有红澄澄的烧味铺,窗边的斩料师傅刀起刀落,有门庭若市的老牌云吞面店,有菜单让人眼花缭乱的百花甜品店。
城市的烟火气在这个时候最为鼎盛,无论你是一家三口还是孤身一人,无论你想吃甜的芒果西米露还是咸的烧鹅饭,都能在这里找到一席之地填饱自己身体和灵魂。
拐进小巷是另一个世界,家家户户点起了灯,她沿着灯光拐了两个弯,摸出钥匙开了防盗门上了四楼,刚打开家里的铁门,里面的木门也被拉开了。
唐咏诗围着围裙一脸紧张:“怎么今晚那么晚啊?”
“老师今天拖堂。”唐欣看了一眼鞋架上的男士凉鞋,把自己的拖鞋丢到地上,换了鞋子就往房间走。
“阿欣,宫叔叔今晚在这里吃饭……”唐咏诗帮她把运动鞋摆好,赶紧跟了上去。
“你们吃吧,我刚刚在学校吃了点东西了,不饿。”唐欣眼角瞄到客厅里已经站起身的大汉,走快了两步进了房间。
“那你至少……和宫叔叔打声招呼吧……”唐咏诗追到房间里,压低了声音请求道。
唐欣把沉甸甸的书包丢到床上,背着唐咏诗深呼吸了一趟。
“帮我舀碗汤吧。”她不想让妈妈难做。
唐咏诗立刻眼睛弯成明月,开心道:“好!立即就可以吃饭了,你去洗手吧!”
她折回客厅,跟宫二生挤了挤眼,宫二生也开心,傻傻地挠着后脑勺。
一顿饭吃得尴尬,宫二生努力找着话题,例如问她习不习惯新的学校新的家,例如说自己弟弟和她一样都喜欢看漫画,两人应该可以做好朋友。
“好朋友?不是应该是好叔侄吗?”唐欣端着汤碗,淡淡开口。
唐咏诗忙着说:“哎呀,我和宫叔叔还没到那地步呢……说叔侄太早啦。”
汤碗撞在大理石台面铿锵作响,唐欣站起身,“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吧。”
紧闭的房门如同两代之间的隔阂。
唐咏诗叹了口气,白嫩的玉手搭上宫二生粗糙的掌心,“抱歉啊……又让你难受了……”
宫二生回握她,咧着一嘴白牙:“没事!其实阿欣如果不能接受的话,我们再重新考慮一下?现在这样子跟你能在一起,我已经很开心了……”
“你守孝到明年,在这之前,我再努力做做阿欣的工作啊。”唐咏诗捏了捏他带着厚茧的指头。
“行,你也别勉强她。”
“知道啦。”
*
流言蜚语是细菌病毒,只要一阵风吹来,它便无孔不入,从一个人的嘴巴里钻进去,在心脏上寄居,滋生出一幅幅莫须有的画面和一个个荒谬不堪的标签,又从嘴巴飘出去,在其他人的体内寄居。
每天依然还是有很多人刻意经过4班的窗边,可话语已经变了天。
“她妈妈原来以前是开发廊的!”
“开发廊怎么了?”
“哎呀,就是那、种、发、廊……”
“真的假的?!”
“我一个小学同学在十五中的,她说唐欣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说她从小就没有爸爸的,是私生女。还说她妈妈勾引别人老公……然后唐欣也……”
“也什么?”
“说唐欣被人包养……”
“不会吧!!她才初二……”
“但她长得好看啊,现在不是很多有钱人都喜欢未成年少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