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鹂一直在电梯边乖乖等着,可等了好一会都没等到宫欣出来,她抬头看着电梯的数字,一会上升,一会下降,可就是没有在她这层停下。
楼道里空空荡荡,她的小皮鞋踩在亮面瓷砖上会叩叩作响,忽的来了阵风,凉意和恐惧一起溜进小女孩的荷叶边领子里,在后背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她有些害怕,也担心,欣姨姨说了她会很快,欣姨姨不会骗人的……
黑色小皮鞋踱来踱去,终是走向走廊的一侧。
还没走进门口,从屋子里突然传出啪的一声,伴随着女人尖厉的辱骂,她听到了“贱人”,这个词语之前在电视上也有出现,妈妈教过她这个是很不好的词语,不能学。
黄鹂慌着倒退了几步,欣姨姨是被人关起来了吗?
她本来想上去拍门,但又想起妈妈说过,如果遇到危险应该第一时间通知大人来帮忙,因为她还没有足够的能力打败坏人。
她跑回电梯旁,噗通一声跪在宫欣的妈咪包旁,抖着小手想找她的手机,妈妈教过她要怎么打电话,说妈妈如果有一天突然倒下,你要帮我叫救护车哦。
救护车是120,警车是110,她记得的。
可是没找到,她不知道,宫欣的手机被遗漏在车上了。
没找到手机倒是找到了门禁卡,小小的蓝色卡片上还贴了张卡通贴纸,写了栋数和房号。
对,家里,家里有好多叔叔,要赶紧通知他们。
黄鹂不高,按宫欣小区的电梯按钮得踮着脚尖伸长了手才能按到。
出了这一栋楼,黄鹂突然迷失了方向,每一栋高楼长得都一模一样,她不知道哪一边才是宫欣家。
想到关起欣姨姨的坏人好凶好凶的语气,黄鹂鼓着勇气向走过的路人问路。
问路,奔跑,问路,奔跑。
阵阵Yin冷顺着高楼诡叫着往下扑,黑压压的树影似会吞人的怪兽,连今晚的月亮都像怪笑的猫,她连看多一眼都不敢。
黄鹂跑得发绳掉了都不知道,一边还翘着小辫子,另一边黑发在风中飘散。
终于看到了熟悉的滑梯和沙池,晚上她会陪白羽踩滑板车,白羽还教了她怎么玩平衡车,路线是从家里到滑梯这里。
门禁卡读卡器有点高,大楼玻璃门有点重,黄鹂都一一克服了。
进了电梯才发现了问题,因为她不够高,按不到34楼的按钮。
尽力了也只能按到26的按钮,于是在二十六楼出了电梯,用了吃nai的力推开防火门。
踏踏声在楼梯间里盘绕,感应灯一层亮起一层熄灭,有时脚步声会停下几秒,又很快响起。
眼泪从刚刚就一直咕噜咕噜往外冒,她一直叫自己不要哭,可泪水越冒越多。
泪眼婆娑中脚绊到了阶梯,身体往前扑时她用手撑住了自己,但是膝盖直接磕在楼梯上,泪水听到疼痛的信号,簌簌地断了线往下掉。
小皮鞋掉了一只,滚啊滚,滚到了下面一层,她也不回去捡,撑着栏杆站了起来,继续往上爬。
跌跌撞撞,终于看到34的楼梯标志,黄鹂哭得更凶了。
刚才跌跤时撑住地面的手掌也发疼,小石头划破了娇嫩的小手,她也没顾得上搭理,门铃她按不到,只能拼命拍打着大门。
开门的是总是皱着眉毛的怪兽叔叔,平时她很怕他。
可是现在没关系,求求你,你快点去救救欣姨姨啊。
*
“知道吗?星阑有一首慢歌里面有一句歌词,是待你长发及腰时,可否嫁给归来的少年……”杨笑笑粗暴地揪着手中的栗发,一剪子下去,一刀两断。
栗色断发簌簌从两侧掉落,宫欣异常冷静,沉默着,也不看洒满一地的落发。
所以终是秋天到了吧,落叶归了根。
杨笑笑的叨逼叨她没怎么用心听,满脑子都是GIGI的《短发》和伊面的《长发》。
一首国语,一首粤语,一首97年,一首98年。
怎么唱来着,长长短短,短短长长,不再度会飘,不再共看星星。
杨笑笑剪得雜乱无章,断发时长时短,面前没有镜子,宫欣自然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冰冷的剪刀突然贴上她的脸,杨笑笑用剪子侧面拍了拍她:“你有没有听我说话的啊?”
“……有,你说你是为了季星阑留长了头发。”宫欣听到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对啊,我也想留到长发及腰,然后啊,季星阑就会来娶我啦……”杨笑笑继续自己的“工程”和已显病态的表达。
宫欣是没想过,会今晚在杨笑笑手里回忆起当年。
本来她以为自己全忘掉了呢,所以人对悲伤痛苦总是记得特别牢固。
看书是这样。
甜甜的热血的剧情固然好,可没被时间掩埋的还是悲虐的忧伤的情节。
听歌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