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医院的当天,庄亦晴再次被带走调查,许家一直都在密切关注庄家的动静,自然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许承言彻夜未眠,拉开房门走出时还没到饭点,整栋别墅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他也没坐电梯,就这么一步步沿着楼梯慢慢下到一楼,刚伸手想要开门,身后就传来老爷子的声音:你去哪?
许承言顿了顿,道:回我那儿。
事实上,他已经好久没回过他常住的那栋别墅了。那是他的所有住处里赵虞唯一去过的地方,也不知是不是她去了太多次的缘故,那里好像处处都有她的气息,他只要一踏进去,便会不受控制地忆起先前和她在一起的画面,还有她在医院看他时厌恶又冷漠的眼神。
那种眼神,总是让他想逃。
钱律师给我打过电话了,你跟他咨询那些事做什么?
没什么。许承言的语气不咸不淡的,随便了解一下。
准备开门的手还没搭上门把,老爷子凌厉的声音又传来:你要去自首?
许承言停下动作,没答话。
老爷子走近,眼神越发凛冽:回答我,是不是?
是。
啪!话音落下的同时,清脆的耳光声也响起。
许承言没躲避,但还是被外力击得歪了下头。
老爷子虽上了年纪,身子骨却还很硬朗,这一巴掌更是用足了力道,丝毫不客气,使得他被打的半边脸很快就肿了起来。
可他仍然一声不吭,只继续面无表情地站着。
醒了没有?要是没醒,老子就打到你清醒为止。
许承言还是不出声。
早知道你会成了今天这种废物,老子当年还不如养条狗,把你养大把公司交给你,到头来就为了让你把整个许家往火坑里推?
脸上逐渐从麻木变成火辣辣的疼,看着老爷子气得青一阵红一阵的脸,许承言缓缓垂下头,依旧不吱声。
不是要去自首吗?去啊,现在就去!老爷子颤着手臂直直指着窗外,你以为你一个人自首就完事了?你以为你连累不到整个许家?还是你要把这些年许家做过的事全都捅出去?看看我们许家会不会比庄家还惨,看看这一大家子人还能不能活下去?
你许大少爷什么时候这么清高了?嫌许家做的事见不得光,嫌许家挣的都是脏钱?从小到大你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老子赚的脏钱买的?没有老子这些脏钱,你还能在外面风流快活当你的二世祖?
许家不干净,你倒告诉我,事业做到这一步,有哪家是干净的?薛家?凌家?还是商家?你以为他们就真的清清白白?别人不干净,可别人有脑子,不像你,白活了这些年,脑子都丢了!
一口气骂了这么一大段,老爷子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偌大的别墅里只有他急促的喘息声在回荡。
许承言仍旧垂着头,继续看着地板沉默着。
愤愤地盯了他几秒,老爷子转身就走,到了楼梯口才又丢下一句话:你以为,这世上的是非黑白,是那么容易分清的?三十好几的人了,越活越天真。
整个一楼又恢复了沉寂,也不知过了多久,许承言才突然后退两步,无力地靠在柜子上。
早在那一巴掌落下的时候,他就已经彻底清醒了,可越是清醒,就越觉得心里堵得难受,浑身都不自在。
这世间的是非黑白是不容易分清,但他心里很清楚,在崔岚那件事上,庄家错了,许家也错了,赵虞经历的所有悲剧,同样如此。
哪怕四年前他没参与过赵虞的事,可这其实没多大区别,他本就是她最厌恶的那类人,而现在,连他自己都开始厌恶那样的他了。
这是我嫂子亲手煲的汤,很好喝的,营养特别丰富,你尝尝。
病房门没锁上,里面清晰地传来凌见微的声音,许承言站在门口犹豫了半晌,还是没能推门进去。
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来了医院,可是很显然,他不该进去,相信赵虞也不会想见到他。
而且他连挺起腰杆去自首的魄力都没有,又有什么资格来见她?她刚从鬼门关回来,身心俱伤,见到他,只怕伤势都会更严重。
又静立了许久,久到里面的人都已经喝完汤了,他才垂下准备去推门的手,转身欲要往回走。
但就在这时,门内传来了赵虞的声音:要进就进来吧。
门外没其他人,她说的只能是他。
许承言踌躇几秒,再次转身,缓缓推门进去。
赵虞示意凌见微先出去,等病房门重新关上,才问道:许总找我有事?
她看他时,不再是先前那种充满仇恨的目光,不管她的眼神还是语气,都很平静,可这种平静,反而让许承言觉得比先前的厌恶与冷漠更能刺痛人。
目光移向她仍打着石膏的手腕,他问:好些了吗?
按她之前总在他面前冷嘲热讽的语气,此刻或许该说一句才一晚上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