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勉强问:“怎么样?”
“血已经止住,人还活着。”费神医不等二人松口气,及时泼了桶冰水,“但是伤势太重,以后的事实在不好说。现在他一来失血过多,二来伤口容易被外毒侵染,这两样都可能要了他的命;三来他从高处坠落,撞到了头,脑子里好像有淤血……意思是,他即使最终醒过来,心智也很难恢复如常。”
季舒流原已坐起,闻言又躺倒,抓住秦颂风的手,神色显得有些无助。
秦颂风来不及出言安慰,先叮嘱费神医:“现在敌暗我明,凶手是谁都不知道,潘兄在你这里的消息千万瞒住,否则可能连你们都有危险。”
“知道,我已经告诉徒弟们都别说出去,等天亮就把他挪到我家密室里。”费神医经常给江湖中人治伤,所以在这方面很是警惕。
秦颂风目送他离开,回头去看季舒流,怀疑他已经要急哭了。但季舒流倏地跳起来,满脸杀气:“去找那个艾秀才问问。”
※四※
“这是哪里……桃花镇?你们是谁?救命!”被季秦二人捡回来的艾秀才软绵绵瘫在床上,浑身发颤,对着窗户的方向大喊,“救命!晨娘,晨娘救命!”
——刚才他被费神医的弟子们认出姓艾。此人家住卢龙城,数年前流连桃花镇,与闻晨相好多时,一度大张旗鼓地发誓今生非闻晨不娶,后来被爹娘痛骂一顿,才偃旗息鼓,乖乖回家娶了个门当户对的女子;他却又对闻晨恋恋不舍,时常叫人送些不值钱的礼过去。由于他当初誓发得太坚决,后来又怂得太快,在桃花镇是个出了名的笑柄。
室内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尿味。艾秀才大概早在石缝里就吓尿了裤子,但天寒地冻,尿水都冻住了,回到暖和的屋里,气味才渐渐发散出来。
这不过是个胆怯的普通人,季舒流的耐性却不知丢到了何处,盯着他寒声问:“你为何出现在荒郊野岭?”但艾秀才只顾哭喊“晨娘救命”,置若罔闻。
季舒流提高声调:“路上那个被人杀害的女子,穿浅蓝色布衣的,你认不认识?”
艾秀才的“晨娘救命”突然停住,脸上短暂浮现出一层恍然,然后“嗷”地尖叫一声,嚎啕大哭。
看来,那位死去的女子多半就是艾夫人。眼见此人涕泪交流,季舒流毫不同情,反而拽起他的衣襟,另一只手扳住他的下巴,逼他正视自己:“谁把你藏在那个石缝里的,是不是我哥?我哥为什么掉进陷阱里去了,是谁伤的他?”
艾秀才全然不懂武功,不可能从他夫人遇害的地方自己飞到那无人知晓的石缝里,自然是潘子云把他藏进去的。潘子云落到这个境地,很可能便是为了救艾秀才,季舒流焉能冷静!
艾秀才深吸一口气,用力憋了片刻,才迟迟疑疑地哑声道:“那、那位大侠,是、是阁下的哥、哥哥,吗……”
季舒流瞪着艾秀才吼道:“就是我哥!”
他心里其实是把潘子云当弟弟看的,但潘子云比他大出好几岁,他自己长相又偏小,若说是弟弟太难取信于人,只好说是他哥。
他没白扯谎,简简单单的“我哥”二字让痛失妻子的艾秀才瞬间理解了他的不近人情。秀才抽抽噎噎地道:“对不住,令兄是为了救我,才……才不知如何了,我妻子也是为了救我,才被强人杀害。我不配活着,你杀了我吧……”
季舒流放开他,退后两步靠在秦颂风身上:“凶手是谁,为何要杀你们夫妻,请你告诉我。”
艾秀才抹着眼泪鼻涕,断断续续地说,今天他本要送妻子回乡下娘家。虽然天气严寒,但岳父近日身染重疾,岳母老迈,需要独生女儿帮忙照料。
艾家家境不富裕,附近又没什么剪径的贼人,所以只有夫妻两人同行,各骑着一只驴,艾夫人蒙住脸就算避人了。万万没想到,劫匪没有找上他们,一个三十上下、浑身是血的男子却找上了他们,他不由分说地拦住驴,跪在艾秀才面前,解下腰间玉佩掰成两半,半边递给艾秀才,另半边吞进肚里。
没见过这么大“世面”的秀才夫妻呆在当场,他们以为自己已经受到天大的惊吓,熟料真正可怕的才刚刚开始。那重伤的男子正想转身逃走,一个蒙面人鬼魅般出现他身后,干净利落地将他杀害,然后,带血的剑便指向连逃都不敢逃的秀才夫妻。
艾秀才想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可是他的舌头打了结,出口的只有几声呃呃啊啊,断断续续不能成句。
艾夫人终于回过神来,喊出一声救命。艾秀才觉得那是没用的,荒郊野岭中哪有人来救,然而真的有“过路侠士”从天而降——正是祭奠妻子归来的潘子云。
潘子云扫一眼地上的尸体和三个活人的装扮,喝问那蒙面人是何来历。蒙面人不答,猝然出剑,意欲先解决秀才夫妻;潘子云抽刀架住蒙面人的剑,叫秀才夫妻骑驴先跑。
之后的事,艾秀才其实也说不清楚。
他的神魂好像被恐惧逼出了窍,只知道骑驴狂奔,背后刀剑相交的声音不断,他也好,他的妻子也好,他们座下的驴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