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个被牺牲的人,一个皇权的祭品。
我走到他的床前的时候他正沉沉地睡着,那略有些苍白的脸上仍然带着昨夜的泪痕,微微隆起的小腹显示着那幼小的生命开始盘根在他的腹中,他那白皙如玉,修长如竹的手盖在自己的小腹上,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保护和担心。
他是一个系出名门叛逆又坚强的少年,可是他需要的不是坚强,而是珍惜,从他出生的时候就注定是一个悲伤,一生被养为不出神殿的朱雀祭司,更是因为父亲的贪婪将他扮成女装送进了宫里,从来没有一个人关心过他的幸福,关心过他内心的想法,他被当作一个漂亮的傀儡娃娃任人宰割摆弄,而且这个可怜的少年不但嫁错了人,而且爱错了人,也许他这一生就如同那早春的梅花就这样坠落在泥土之中……
我坐在那里看着他美丽俊秀如透明的美玉一样的脸庞半天,直到金色的晨光透过那窗棂照了进来……
“大将军……真的是你……”
田宁那长长的睫毛闪动着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那眼中仍然闪烁着泪光:“我这是在做梦吗?真的是你……?”
他伸出了手,抚摸着我的脸颊,那双手是消瘦的,冰凉的。
“我真以为自己是做梦……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那淡粉色地唇轻颤着低yin着那段悲哀的词句:“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空一缕馀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他的手冰冷滑腻在我的脸颊上不断来回摩挲着,“……寂寞的活着,深锁在那深深的宫墙之中,满心里全是你的影子,每天当我走出那殿门,仿佛听见空气里飘荡的全是你的影子,空灵而寂寞,那样无望地苦苦等待着,去悲凉的想到相见已是不可奢望,一生的寂寞……只有那零星的记忆伴随我渡过一个个泪水浸透岑被的孤寂夜晚……”
………………………………………………
“王后娘娘……”我垂下头低声对她说:“臣是一个不祥之人,身边的人没有一个会幸福,娘娘就不要将一颗心白费,忘了臣吧……”
“大将军!”他想要起身却挣扎着没有能坐起来。
“大王那边我已经去求了情,他不会再为难您,您就安心休养吧。”我站了起身转头看着她:“臣走了,且自珍重!”
……
那幽幽的深宫,纠缠错乱的迷情,走在那深红的高高的宫墙里,我仿佛有些透不过气来……
走过那幽静的梅园,一树的梅花已经尽数坠落,那些花瓣碎落在泥土之中,连香屑都没有影子,不知不觉之中,我又走到了那梅林尽头,一汪碧水之畔的白色院落……
我仍然记得那哀婉流畅的琴声,那弹琴的人却没有了踪影。
“孽缘,又是孽缘!”
我听见了一声长叹,猛地转头去看,却见那白色的高挑的影子站在我的身后,如同一抹苍白的游魂。
“你!”
他刚刚那声长叹似乎是在说我,难道这宫里的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在那暗中观看这一切的发生,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那样盯着……
看着他又要飘走,我飞快地拉住了他的衣袖。
“你到底是谁?!!!”
那一张苍白的脸让我觉得眼熟……我突然发现他跟楚深寒长得很像,跟楚怀安也很像,一样狭长轻轻上挑的凤目,一样斜飞入鬓的眉,一样挺的鼻子,和轻抿的淡粉的薄唇,但是他的皮肤更加地白皙,轮廓也更加Jing致。
“你是什么人?是楚王的……”
他哈哈笑了起来:“我是这个楚宫之中见不到光的幽灵,是这深宫里的罪恶的结晶,没有人愿意提起我的存在,因为我是罪孽和耻辱的化身……”
他走到那折桥上,风吹起了他那白色的长衣呼呼地响,那单薄的衣衫紧贴着身体,更显得那身形的消瘦……
他望着那深深的梅花林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十九年前,在这座梅花林之畔的院落里曾经住着楚国的公主,她很聪明,深得先王和楚国大祭司的赏识,后来她作了楚国的大巫女,侍奉神灵,主持祭祀和各种盛大的庆典……
原本她应该搬到神庙里和祭司,巫女们住在一起,但是先王宠爱她,舍不得她离去,就在楚宫之中为她栽种了这片林子,建起了这座楼台让她居住。
很快她的父王病重去世,她伤心之余正要搬去神庙,就在那个夜里,她那刚刚登基的王兄醉酒之后来到梅花林强行与她交欢,这罪孽的一夜让她有了一个孩子,她从此就消沉下去郁郁寡欢,新王将她和她的孩子囚禁在她曾经生活的院落里,不许再主持任何祭祀典礼,也不许再走出深宫见到世人……
那个孩子很小的时候,她就郁郁寡欢,抑郁而死,只留下那孩子如同一个不见光的幽灵飘荡在那深深的楚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