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面,只穿着挺拔修真的北境军军服,束着利落的发辫。腰间配着金绳、刺刀、面罩,手腕上绑着千机匣,蓝黑色边缘的交领领口高竖着,将锁奴环尽数遮于那禁欲又严谨的衣袍之下。
此刻瞧去,竟也和多年前出征时一样的英姿勃发,器宇轩昂。
墨熄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抬手将他抱在怀里,低下头,轻轻亲了一下他的发顶:“是。你从来就没有失败过。”
顿了顿,又道:“但是这一次你要记得,无论怎么样,你自己的安危都是最重要的。如果有什么支持不住的,你一定要唤我。”
他抬手,隔着交叠的军袍袍领,摩挲着顾茫的脖颈,那一朵他们年轻时曾为了守护对方,彼此落下莲花咒印的地方。
墨熄抵着顾茫的额头,低声道:“只要你唤我,我便会立刻来到你身边。记住了吗?”
从前的顾茫是墨熄的守护者,他只愿意给墨熄以最周全的保护,而从来没有想要与墨熄分享苦难。所以从前顾茫只会打着哈哈,说“没事的”,说“你顾茫哥哥最厉害”。但是如今,顾茫眨了眨温润的蓝眼睛,然后他抬起头来。
“好。”他说,“我都记住了。”
事不宜迟,这一轮修整不过才两个时辰不到,当暮色四合,残阳如血时,北境军令落下——重华发动了第三次攻城。
这一轮来得太快了,纵使燎国早有防备,也依然有些手忙脚乱。慕容怜率领的五万攻伐修士此次作为前锋与燎君正面相接,而墨熄的军队则与大泽城的北面与守军碰撞厮杀,一时间硝烟蔽日,地上的血比天际的红霞更为炽烈。
而在这声势浩大的进攻掩护下,包括顾茫在内的十人密探Jing锐自北面出发,以各自不同的线路疾风般潜入了大泽城的城池深处,向困囿着血魔兽残魂的那个湖泊掠去。
大泽湖畔。
这是一方广渺无垠的大湖,两岸群山绵延迤逦,望不到尽头。此时天色已然十分昏暗了,一缕残阳横铺于湖泊之中,暮天沙雁惊起了三两只,嘲哳啼叫着飞向晚霞深处。
顾茫黑衣劲袍,飞掠至湖畔一座阁楼之巅,负手立在风里,睥睨着阁楼下的湖光之色。
他正欲下到湖边,可谁知就在这时,忽然脑颅抽紧,继而一阵烧心的疼痛从心脏处爆开,顺着脊柱不断上延——顾茫疼得低低啊了一声,一下子捂住自己突突跳动的额角。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他深吸了几口气,过了一会儿,疼痛稍微缓解了,但晕眩却不减反增。而此刻远处的厮杀声震天响起,主部队那边正式的攻城完全爆发了。
顾茫心知时间不能拖久,于是努力眨了眨眼睛,想要尽快恢复视野的清晰。
可当他抬起头来,再次望向那茫茫大泽湖时,眼前却陡生出了一个模糊的幻影。
顾茫一惊:“沉,沉棠……?”
幻觉中,他竟仿佛看到沉棠站在湖水中央,身后是洪波涌起,巨浪滔天。风雷涌动,沉棠踏浪而起,白衣猎猎招展。
那个谪仙般的男人神情肃杀,抬手召出一把七弦古琴,微微抬起下颌:“花破暗,你听着。你的野心到此为止了,九州大陆也好,重华也罢,都断不会落到你的手里——你永远都得不到你想要的。”
花破暗……
花破暗。
这个三个字就像它蕴含的深意一般,犹如昙花破开浓深的黑暗,在顾茫混沌的脑颅中炸开。顾茫只觉得这个名字像是有某种力量,让他心里涌出疯狂的嗜血杀意。
“你永远,都只能是修真学宫里那个一无所有的弟子。”
顾茫心底好像有一个声音在怒喝:你胡说!你胡说!我要撕碎你,等我杀了你——我要什么没有?!你凭什么断定我的命运,你这个可笑之人……你这个……你这个无能之辈!
沉棠道:“都结束了。”
指尖一落,琴音铮然。顾茫心头大震,竟觉得浑身的黑魔之气都像在这一刻要破体而出!
眼见着情况瞬息将失控,顾茫咬牙低喝一声:“永夜,召来!”
魔武刺刀应声化形,顾茫接了,咬牙朝着自己的左手背上猛刺一刀--
鲜血横流!
剧烈的疼痛将他从幻觉的泥潭中抽离,他猛地喘了口气,狠力闭了闭自己的眼睛。再抬起眸来时,大泽湖满目萧瑟,波光澄明,沉棠的幻影消失了。
“……”顾茫喘息着收回永夜,抬手迅速将伤口处理了一下,心有余悸地瞥了一眼那粼粼湖泊。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够看到几百年前大战的残影,但是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在脑海中见到沉棠了。是因为什么?
千头万绪涌上胸臆,却无暇多想。
顾茫打算回去之后再将自己的异状告诉墨熄,此刻当务之急还是捉到血魔兽留在湖内的一抹残魂。他这样想着,调准司南,注入灵力,而后对入茫茫湖泽之中。
“指路。”司南得了命令,开始疯狂地转动,过了约摸半盏茶的功夫,那柳条形的标叶才逐渐地慢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