噪音打破了深夜的宁静。
噪音来源是店面外的骑楼,听起来似乎是刚从酒店出来的客人在大声喧哗,仔细听还能听见某些物品碎裂的声响。
几个人正在拉扯一个中年醉汉。后者挥舞一个空酒瓶,脚步东倒西歪,嘴里模糊地叫嚷,夹杂各种粗话。硬要从他不成条理的字句中勉强拼凑出来龙去脉的话,大致上就是中年酒客想要续订包厢,却被酒店干部以各种理由推托掉让给其它客人,所以差一点引发肢体冲突。
周围其它客人都在好言相劝,有人拿出手机叫车,其它人负责安抚。但醉汉仍不断叫嚣,嚷嚷着要续摊再继续喝。
其中一人笑着哄骗说时间这么晚了,哪里有地方可以续摊。
中年男人大手一挥,指向灯火通明的小酒馆,说这里不就有一间店吗。
纵使其它人试图阻止,也无法打消一个醉汉想闯进酒馆里的意图。
挂着风铃的玻璃门被敲得砰砰作响,那个力道让人担心门扇会不会在下一刻直接碎裂。
“开门--开门--!我是客人--”
上一刻还逗留在店内谈笑风生的客人听到这阵动静全都噤声,明显受到惊吓。店长恰好去洗手间,不在现场,张之悦只得起身去应付。
他来到门口,隔着玻璃大喊:“先生,不好意思,我们已经结束营业了。”
对方充耳未闻,继续捶打玻璃。他于是开始犹豫需不需要打电话报警,毕竟醉汉发酒疯这种事情可大可小,万一危害到店内客人的安全,就是件大事。
醉汉身边那群朋友显然也觉得光是用讲的哄不住,放任他闹下去又不是办法,早晚会出事。两个人上前来一左一右抓住他的手臂,试图将他带离。谁知道这样一拦阻,他的肢体动作更猛烈。
剧烈挣扎间其中一人不慎松手,醉汉的拳头便脱离控制,重重挥击到门板上。
一声闷响,玻璃应声出现裂痕,像雪花一样迅速蔓延到四个角落,接着片片碎裂坠落到地面,如同一道转眼即逝的瀑布。
张之悦及时退到旁边没被波及,但周围的人还有店里的客人全都愣住了,所以当醉汉跨过一地狼藉闯入店内,伸手抓住张之悦的时候,没人来得及阻止。
一连串污言秽语,以及混浊的酒气喷到张之悦脸上,衣服前襟被揪着让他有些呼吸困难,可是这些都不是重点,真正困扰他的是那张脸,还有脸上的表情。
他直到此时才看清那个醉汉的长相,一直以来极力压抑的负面情绪从记忆深处翻涌而上,让他无暇消化其它讯息。
那个醉汉是龙哥。
在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情况下,他一拳挥在对方脸上。
龙哥吃痛地松开手。周遭喧哗四起,店内的女性客人在尖叫,店门外的酒客一半在劝说一半在起讧。
张之悦站在原地,还没回过神来。
但毫无防备吃了一记拳头的龙哥并没打算给他太多时间发楞,怒气加上酒意让他不管不顾地朝张之悦扑过去,想要用任何方式伤害眼前的目标。
在他达成目的之前,谢明睿抢上来将张之悦拦在自己身后。龙哥撞上了谢明睿,两个人推搡扭打在一起,然后在另一波惊叫声中倒进一堆玻璃渣里。
店长提着裤子从厕所急急忙忙冲出来,第一眼看到的画面就是满地血迹和玻璃碎片。
龙哥倒在地上杀猪似地嚎叫。谢明睿被张之悦拉着站在旁边不住喘息,手臂上纵横交错好几道口子,鲜血顺着指尖向下滴落,白色衬衫上布满斑斑点点的红痕,怵目惊心。
救护车在几分钟内抵达,小宝及一干被惊动的酒店干部也下楼来帮忙协调。
小宝听说了前因后果,看看赖在地上人神共憎的龙哥,又看看一脸懊恼的张之悦,再想到他们两人先前的过节,实在说不出什么苛责的话来。
“没受伤就好。”他只得干巴巴拍着张之悦的肩膀,“还好谢明睿这次挺够意思的。”
两人跌倒的时候,龙哥背部着地,背上扎了好几块玻璃碎片,送到医院清创治疗才知道创口深及筋膜,必须休养一段时间才能正常活动。
谢明睿运气比龙哥好得多,只有手臂擦伤和浅层割裂伤。
虽然张之悦先挥拳,但严格说来是龙哥先动的手,张之悦顶多算是过度防卫,加上龙哥酒后闹事,又有多次毁损丶伤害的前科纪录在案,闹进警局绝对占不了便宜。所以尽管伤得不轻,事后也只能自认倒霉,同意赔偿了事。
店长原本气得想报警,却又不想让两个被牵连的员工去做笔录,在干部居中斡旋下,也接受了协调的结果。
直到醉得七荤八素的龙哥被抬上救护车,整场闹剧才算落幕。
张之悦帮谢明睿简单冲洗了伤口,然后另外骑车带他去急诊挂号。由于伤势严重程度并不会危及性命,属于非紧急状况,两人在候诊区等了好一段时间。
等待的空档里,张之悦始终沉默着。
医护人员推着病床来来去去,各种监控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