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让双胞胎去厨房再拿些垫肚的吃食,边给沈鸢打着扇边帮衬着解释道“难得今年娘子不出门,不少人拿了帖子想要上门拜访呢,不过娘子今日做了安排,一并都要回绝了,光是回复的帖子都要写的手软呢。再加上各家各户送的节礼也要娘子过目,可不得忙坏了嘛。”更何况今年走商,娘子说不去就不去了,那些常年打交道的商户也都是要娘子一一备礼致歉。雁双顾及薛言,便特意隐了这段没说。
“可有我能帮的上的?”薛言心疼地替她揉揉酸胀的手腕,疼惜她在女子们这样重要的日子里也不得空歇。
沈鸢淡淡一笑,轻摇了摇头。“无妨,左右也不过就是这些回帖了,日落前怎么都能写完。”
薛言听完忍不住收紧掌心,紧握住她的手。他明亮的双眸迸射出难以言明的执着,直视着沈鸢,“爰爰,你已不是一个人了。”
现在,你可以依靠我了。薛言紧握着她,无声传达。
沈鸢怔愣片刻,倏而一笑。
真好啊,早已习惯于独自扛起一切的她有朝一日也能听到这样的话。
“那便辛苦郎君了。”沈鸢懒着身子靠在凭几上,指了指案上的笔墨和摞地半高的拜帖,翘着唇道。
“好。”薛言露出真心实意的高兴。
“傻子。”沈鸢悄声嗔骂,心里却是软地一塌糊涂。
雁五雁六自厨房端来了阿姆晾好的去暑甜汤和两碗馄饨,让薛言和沈鸢填填肚子。稍事休息后,沈薛二人明确分工,一个动手回帖,一个动嘴批复礼单,效率明显高了很多。
薛言先试着写了份回帖,吹了吹纸上的墨迹,递给沈鸢过目,让她瞧瞧是否有不妥之处。
“郎君文采斐然,连这回帖写的都远胜过我百倍呢。”沈鸢笑着调侃。
“又调皮了。”薛言忍不住手痒,伸手掐了把她那糯米糍似的弹软脸颊。
“哎呀,郎君竟是连夸奖都不让么,好真霸道。”沈鸢假意委屈。
“你呀你。”薛言是拿她没有办法了。罢了,总是说不过她的。
有了薛言的帮衬,沈鸢轻松了不少,只有几份较为特殊的礼物需要她着重考量。
沈鸢靠在凭几上,仔细琢磨了一番,开口嘱咐道“将那些金银珠玉留下三成,添翠竹、香芽、云雾、玉露团各二两,独窠细绫一匹,再取新打的双狮方镜、万字镜、十二生肖镜中的龙、马铜镜四面……”连说了一串,沈鸢口舌发干,顿了会歇口气。
沈鸢刚想叫小六去香房走一趟,雁六已经默契地呈上一个小木盘,上面排了两排小香块,全都是沈鸢早几日新合出来的成香。
“请娘子过目。”雁六嬉笑着往沈鸢面前一托,那表情像是早就料到沈鸢会如此吩咐了。
沈鸢见此,笑着大方说道“今日不禁你的嘴了。”让雁六高兴的直咧嘴。阿姆做的巧果她还能再吃三十个!
看的一旁沉稳的雁五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选了其中几品香加入礼单,沈鸢又添了些其他的七七八八,复再思索须臾,确定无所遗漏后,小侍女挪步至薛言案前请帖。
这份回帖沈鸢先前便已经写好了,只是等着同礼单一起交给下头的人。如今礼单也已拟好,沈鸢告诉了薛言那帖子的位置,叫他抽出来交给那小侍女便是。
薛言抽出那回帖上的名字,有些意外。
“安罗德……这名字不像是汉人的样子。”
沈鸢闻言,答道“不错,他是个波斯商人,也算是与我往来最多的胡商之一了。三月时出门曾路过广州,恰好遇到他,说是又定了许多的新鲜玩意儿,七月便会走海船到货,叫我到时去瞧瞧。当时我倒是应了他,现在去不成了,也是要与他解释一番再送些礼道歉的。”
沈鸢说的随意,薛言心里却过意不去。
果然还是因为他……
明明想成为她的依靠,却仍然是她的负累。他过去所自傲的一切如今竟毫无用武之地,反倒劳累她如此破财又辛苦。
“我与你说这些,可不是叫你自责的。”沈鸢以指腹轻抬起他不自觉低落的下巴,如猫儿般漂亮的眼睛坦诚地直视道。
雁双先前那番话下隐藏的小心思她没有漏过,不过以薛言的性格来说,沈鸢觉得有些话还是提早摊开讲明,省的日后他又从哪儿得知后闷在心里瞎鸡儿难受。
她习惯了凡事都靠自己扛,薛言又何尝不是?他这什么都归咎于自己的毛病可不也得改改。
“你呀,可别小瞧这些胡人,他们啊,狡猾着呢。”薛言毕竟是清贵出身,不懂得商人来往间的这种弯弯绕绕,沈鸢也不怕泄露她的那些小心机,索性一块同他说明了。“商人重利,尤其像这种对利益有着鹰犬般嗅觉的胡商,感情牌对他们来说,可不好用。”
备上厚礼,表面是为了致歉,维系多年的交情,可重点可还在这“利”字上头。
沈鸢勾勾手指,示意那记录礼单的侍女上前交给薛言。
“三郎瞧瞧,可有何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