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京郊十里处东阳山后的小庙迎来第四波搜查。
一名光头青年和尚正提着把破扫帚扫着门前的落叶,看着风风火火路过院前又调转马头闯入的侍卫,懵懂惊慌地楞在原处。
“和尚,里面还有什么人没?”侍卫下了马,折叠着马鞭模样有些凶,任他们连续三个月来来回回搜寻一个逃犯也会不耐烦。
“小,小僧独自居住在此。”和尚唯唯诺诺地不敢直视侍卫。
“你好像有点面生,上回我来此地见得不像是你啊?”边上有个侍卫上前一步仔细看了看和尚,取出一张纸,一名剑眉星目的俊朗青年跃然纸上,想比较,和尚的面孔委实太过平淡,大概是寺庙香火不旺,和尚面黄肌瘦,两颊凹陷,眉毛舒朗下榻,目光黯淡畏缩,下巴胡子拉渣剃不干净的模样,一身破旧的僧袍洗的发白,下半身虚浮,一看就是个普通人,据说那逃犯可是王爷府中武功高强的暗卫。看了看,不禁摇摇头表示完全不像。
“军爷,小僧是刚刚月前出家在此的,原也只是一介流浪之人,主持师傅见小僧可怜,度我入佛门,平日里师傅外出化缘了小僧在此打理寺门。想必军爷先前见得都是小僧的师傅。”
“诶得了。”侍卫没耐心听他多讲,挥挥手赶苍蝇一样把他赶向一边,自己望了望一眼看到底的三清殿,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放心地进去仔细绕了一圈,果然还是一无所获,瞪了一眼握着扫帚柄缩着肩膀站在一边的和尚,“走!”几人跨马继续上路。
和尚吁了口气,复又缓缓扫起树叶。直到夜幕降临,他将门前的水缸灌满,又把薪柴劈了几根,抱起木柴进了一旁的灶火间。
远处伏在树上的侍卫吐了口中的狗尾草,最后看了看那间屋顶升起的烟,哧溜一下滑下了树干。
“怎么样?”先前快马远去的几名侍卫竟然还停留在半里处的山坳里。
“头,没什么特别的动静。我看那人确实就是个普通僧人。”
“嗯。准备准备继续找吧。”
“哎,肚子都饿了,等了这么久,又要露宿山野了,咱可许久没去酒楼好好吃一顿哎哟!”说话的侍卫年纪稍轻,被另一名年长的侍卫拍了个脑袋,不忿地抱着后脑勺。
“咱也是没法子了,过去这么久了,再找不到咱就别想着酒楼了,都得掉脑袋!”
“又不止咱们找不到”小侍卫咕哝着跟上。
那个被他们彻底甩在脑后的小小柴火间,青年和尚丝毫不嫌脏乱地靠在身后黑漆漆的石板墙壁上,中指一弹,一根三指粗的木条被掷出,准确地射进灶孔中,火光暗了暗,不一会儿又窜起更明亮的光芒。
他终于摸到体内蕴藏的内力了,再结合先前在靖王手里时学到的功法,像这样的小招式使起来得心应手。
和尚,也就是在逃通缉犯秦朗,闻着渐渐飘出的米香双眸微微眯起一道狭长的弧线,他搓了搓指头,新奇地感受着指尖真气流窜微妙感,唇角勾起了一丝惬意的笑。
八个月后,皇帝终于撤了明面上的追查,东胤国的街道又恢复了昔日的热闹。
旸台府东面关道上,一辆宽大的马车正徐徐驶向郊区,它的左右两旁各护卫着一列四人的锦衣侍卫,在马车之后,五辆货车稳稳跟着,沉重地车辕碾过青石铺就的路发出骨碌碌的声响。每辆上面都放着两箱两尺高的木箱,边缘是金色的柳丁,封口处两个小狮子对扣,被乌沉沉的锁牢牢扣在一起,货车之后跟着一行五十个身穿轻甲手拿制式大刀的士兵。
显然,这是一行官府押运的重要货品。
“王爷,天色不早了,再过二里地就是青峰林,那一带匪寇横行,咱要不要在此地歇过今晚再出发呢?”侍卫长钟娄躬身询问马车内的人。
“那也要他们敢来!”里面传出一声低沉的冷哼。
“明白。”钟娄颔首后打马走到前头与其他侍卫下达了继续行进的命令,队伍再一次加快了步伐。
听着耳边骨碌碌响着的车轮声和士兵的脚步声,东方靖闭上了眼。经过那次的事后,他的眉宇间更添了几分煞气和冰冷,若是在这种档口还有不长眼的匪寇送上门来,毫无疑问都将成为他的刀下亡魂,某人的毫无消息已经将他逼到了极度烦躁的边缘。
而离此地三里外的一处山坳,一座围着三米多高,成年男子胳膊粗的木桩制成的围栏内,十几名青年壮汉来来往往搬运着一些器具,门口高高的哨塔上,一名青年男子悬着一条腿,懒洋洋靠坐在栏杆上。
这哨塔不像里面的宅子,一看就知是新建不久的,不过与军营或者一些大型寨子里的相比还是显得简陋了一些。
男子也不惧高,靠在柱子上,一手搭在屈起的膝盖上,一手抽了一根屋檐茅草堆挂下的草梗,顶在人中处当烟一般嗅着,他的头发不像时下的男子长发束起,倒像是游方野和尚一年半载没剃发而生出的毛刺短发,被斜阳照射的更为深邃的五官十分俊挺,衣服虽然也是朴素的武人打扮,但是那身气质与这寨子里的汉子们真是一眼可见的迥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