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路过了五次,估计外面的人等到都快疯了,郑敖仍然慢条斯理地给我剥鸡蛋,跟我说叶素素家的变故。我一边喝粥一边听,对于叶家的事我并不意外,有些人就是活在梦中的,叶夫人就是个典型的例子,看起来固执天真得牢不可破,其实只要有一个人撕开脸皮,用最直接最粗暴的语言把血淋淋的真相揭开给她看,甚至不用这样一个人,只要有一件事,忽然点醒了她,她就能如同大梦初醒般,获得新生。也就是俗称的“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我吃了两个小汤包,看管家已经快要进来“以死相谏”了,擦了擦嘴角,准备去看睿睿,让郑敖去忙自己的。
睿睿的房间就在新卧室的旁边,大概早就准备好了,里面装修得非常好看,天花板是圆形的穹顶,漆成深蓝色,上面装饰着星星,可以想象晚上会有多好看。睿睿的小床是嵌入式的,整个形状是一只鲸鱼,睿睿睡在鲸鱼的肚子里。地上是昂贵的实木地板,铺着羊毛地毯,不怕小孩子摔跤。角落里摆放着一个小帐篷,地上是草地一样的地毡,旁边有栩栩如生的树木,大概是让睿睿无聊的时候体验一下野营的感觉。书架上有全套的儿童百科全书,小浴室里有舒适的浴缸,色调是ru白色的。
我把房间四处都看了看,坐到了睿睿床边。
他趴在床上睡,柔软的羽绒被,天鹅绒的枕头,侧脸像极了他父亲,头发墨黑细软,皮肤白得像牛nai,他天生值得这样好的生活,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小王子。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他“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睁开眼睛看着我:“爸爸有没有被吓到?”
我摇了摇头,替他把额前的头发别到耳朵后面去,安静地看着他。
“那是因为我不想吓到爸爸,”他很得意地表功:“那个管家就被我吓到了。”
“不能随便吓人,睿睿。”我低声纠正他。
他在床上翻了个身,然后爬了起来,端详着自己的房间,我知道他喜欢这房间的穹顶,他从小就很喜欢看星星,我只带他去乡下看过一次星星,寂静的乡村繁星满天,蛙鸣阵阵,我们躺在瓜棚下歇凉,讲故事给他听。本来准备以后再带他去一次的,想必没有机会了。郑敖他们以前自驾越野车队去过内蒙古,据说那里晚上没有半点光源,天黑得人只能半跪在地上摸索,可以清晰看见真正的银河,飞星暗渡,每一颗星星都看得清清楚楚。
“睿睿喜欢这个穹顶吗?”我整理着他的头发。
他似乎比昨天的状况好了很多,把房间看了一遍,然后很高傲地发表意见:“这个星空一点都不逼真,骗小孩子的。我在书上看过国外的天文馆,头顶都是屏幕,星空是会动的。”
“那个是专业的。”我告诉他。
“管家说他可以照着那样子做一个小型的,不过要几个月时间。”睿睿偏着头问我:“他说的是真的吗?”
我怔了一怔。
以郑家的财力,这个也只能算一件小事吧,何况睿睿是他们唯一的继承人。
“大概可以的吧,”我替睿睿把摆在床头的衣服拿过来,是奢侈品牌的羽绒服,世家的行事低调,logo都在不显眼处,里面是柔软的羊绒毛衣和棉质衬衫,睿睿自己把睡衣脱了下来,小胸脯上挂着一抹通透碧绿,睿睿的皮肤白,那点绿色像雪地里的一株嫩芽。
睿睿自己把头钻进小背心里,很努力地钻了出来,头发都乱蓬蓬的:“爸爸,你在看什么?”
我伸手碰了碰那块翡翠,是一尊笑呵呵的弥勒佛,丝毫不惜料的做法,帝王绿的翡翠,晶莹透亮,比我大拇指还厚,阳光一照,翡翠里似乎有光华流动。
“这是谁给你的?”我轻声问睿睿。
“管家啊。”睿睿低着头,rourou的小手指在努力地扣衬衫扣子:“他说是郑敖小时候戴的,本来是一套的,但是郑敖硬说是女孩子戴的,就不要了。爸爸,这真的是女孩子戴的吗?”
男戴观音女戴佛,难怪郑敖有这种想法。
“睿睿喜欢这块玉吗?”我替睿睿扣着扣子,轻声问他。
“喜欢啊,”睿睿漫不经心回答:“这种玉的颜色好看,比我见过的都好看。”
我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万千愧疚一齐涌上来,像是被涂了辣椒的小刀子在一刀刀地剐。
京中这么多家族的继承人,睿睿大概是唯一一个从来没见过翡翠的孩子。他称呼它为“这种玉”。
我以前一直觉得,也许睿睿会喜欢和我在一起的生活,也许我可以对他很好,好到能够补偿他物质上的缺失,我觉得平凡人的生活里也会有很多好东西,比我从他身上剥夺走的那种“生活”,也差不了多少。
但不是的,他见过了雨花石,见过了玛瑙白玉,仍然喜欢素未谋面的帝王绿翡翠,他以后还会发现他喜欢钧瓷,喜欢郎窑红,喜欢紫檀木黄花梨,喜欢十八扇的苏绣插屏,喜欢钻石名表,法拉利的跑车,松露烤鹅肝,蓝宝石袖扣,葡萄酒庄园,马尔代夫的银色海滩,驾着游艇出海钓鱼,昂贵的海鲜,和在私人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