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时熙从来好强,在她们刚结婚的时候,她很快适应家庭琐事,条条都理顺了,工作上不耽误雷厉风行,桩桩件件出色完成……瞿源从前只当家务活是谁都能做的体力劳动,接手了才知道,做好做精有多难,就说做菜,从挑选食材到清洗干净再到刀切到下锅,每一步骤都是学问,需要耗费大把时间摸索实践的学问。
尤时熙低头,数着蔬菜粥里面几样配菜,没有她的忌口,粥香飘入鼻息,垂眸瞧着花花绿绿的粥,她凑到勺边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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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时熙不吭声,避开瞿源的手,将对面的面糊糊端来自己面前,从瞿源手里抽出筷子,利索夹起盘子里孤零零的荷包蛋码进面碗里。
瞿源淘米下锅,另准备食材洗菜切菜,白菜芹菜西红柿油菜香菇切丁,入锅以橄榄油煸炒了番,加入电饭煲里,之后,西瓜柚子香蕉葡萄去皮切小块挤酸奶拌了沙拉……
“妈妈。”瞿源循声回头看到娇颜女子抱着可爱小姑娘倚在吧台上,她一转身,尤时熙扭回头,抱孩子去餐桌。
“这是昨晚做给我的?”尤时熙挑起不足一公分的小面段,
熙……之后,最大限度给她依靠、给她包容的人,对她不计前嫌的、仁至义尽的人,两度在她磨难时候撑起她天的小女人……
“早饭吃什么?”宝妈扭头对她就没什么表情了,吝啬的将全副笑容收起来。
“蔬菜粥,荷包蛋,”瞿源如数回答,还有本来桌上的小拌菜和沙拉不用多说。
试问早上的剩饭哪里来?看来是昨晚留下的,留给她的?……还有,刚才她抱孩子从背后看瞿源,那家伙对着煮沸的热锅发呆,锅里就是这可怜的剩面条吧?借着面条锅窝了荷包蛋,蛋火候正好,只是下厨的人也不管面条的感受……
人家不理她,瞿源不上赶着招人厌烦,讪讪收手,捏着勺子喝粥。
瞿源想了很多,渐渐忘了久远之前的身边的任子衿,想的惦记的都是尤时熙的音容笑貌。在刚才以前,她自己始终懦弱逃避着,逃避着她隐隐预感到的从前她小妻子对她的格外在意与患得患失……其实不说破就不代表不存在,更不代表不在意,现在尤时熙自揭伤疤将瞿源也暴露在何去何从的迷茫里,尤时熙和任子衿,其实代表的是她生命时间轴上毫无交集的两段,从前是她忽略了,曾经尤时熙追求着的她,是深陷在前段无法自拔的自己。
女人戴着茶色墨镜哄弄怀里的小女儿,侧颜垂发渡着母爱与曦光,倾泻温柔。
尤时熙也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小姐,一点生活阅历都没,她抿着入口即化的面糊,想通这碗不辨本来面目的食物的由来——瞿源也不是第一天下厨了,面条煮烂成面糊面疙瘩且入味充分,大概是回锅了的。
瞿源从前觉得自己在出轨风波之前对家庭尽心尽力,对妻子大节无亏,她现在回顾,对自己的愚蠢只觉得好笑。
瞿源看明白她什么意思,举起粥腕舀一勺粥吹了吹递过来,“你吃这个,这些食材都是解酒的。”
“这怎么吃到一块儿,土洋结合吗?”尤时熙扫一眼平盘中鲜嫩的荷包蛋,还有端到自己与女儿面前的粥,冷嘲热讽。
瞿源放轻呼吸侧耳听,周遭只有浅浅的呼吸声,以及更细微的表针游移,她什么回应都没等到,庆幸着失落。
瞿源自然而然喂了她一口,低头准备吹第二口粥送过来,尤时熙低头,夹了几段被煮烂的面条自顾自吃着。
天光泛白,留给尤时熙饱腹的热汤面昨晚忘记喂给她吃,瞿源悄声起床,提着拖鞋下地,去厨房一路胡思乱想着。
尤时熙在结婚之后得心应手,不知道暗地里下了多少功夫吞下多少辛苦……瞿源如今放下事业心回归家庭,单做这些都觉得勉强。
瞿源端饭菜上桌时一瞬闪过惊艳,笑对她们走来。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移向床中央,将空落的那一边竭力填补。
真是辛苦她了,也不知道她还有多少努力自己不知道,倏忽间想到了十月怀胎想到了剧痛分娩,瞿源自背后窜上冷汗,恰在这时候热锅煮沸,蛋香扑面而来,瞿源适时回神,下漏勺捞荷包蛋。
“小熙,”酝酿着启齿时,夜幕被划破,东方寂空献出光亮,瞿源像是重活一回的人,音色晕着千帆过境的豁达沧桑,“谢谢你回来……”她顿了一下收起哽咽,“以后,给我机会陪你吧。”
勺子还是碰过尤时熙唇齿的那柄。
电饭煲跳到保温状态,沙拉和凉拌小菜提前摆上桌。就着米香,热水滚沸,凝固抱团的“面坨”重新下回锅里,又在锅边卧两颗蛋,忙完这些,瞿源站在灶前久久发呆。
瞿源将卡通餐具塞进女儿小手心,看一眼抿唇不接筷子闹脾气的女人,没什么表示折回厨房盛自己的饭。
面糊糊上桌的时候,尤时熙抬眼扫过。两套餐具还如刚才码在餐盘上无人问津,瞿源抓起来递给她,小心开口问她是不是粥不合胃口。
瞿源一手持锅另手拎锅铲,行云流水盛出了二回炉的面……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