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而是太过寂静引而的幻听,绫杳好似真真切切地听见了,心里抑或是更深处的灵魂里…有什么尘封许久的磋磨外壳倏然迸裂了。
就好似山洪迸发时,突如其来的排山倒海之力将崖壁上一整块黄泥剥带蚕食,露出内里硬质光亮的玄武石来。
门缝敞开,透进来的月光大大咧咧倾泻了满屋,仿若将陈旧的石像镀上一层金身。
然而比她反应更快的,却是一道从旁侧黑暗角落某个不甚起眼的杂物堆后,几乎快成虚影的娇小身影一头撞进了那个逆着光的结实胸膛。
“…翟哥!!!”怀中的身影几乎带了哭腔,语气颤颤得说话都似乎要咬了舌头:“你…你你你怎么才来!!”
“阿辰?…辰儿?……”男子低头望着毫无形象几乎成青蛙模样双手双脚抱在自己身上的少女,平日晒得粗黑的脸上也漾开一抹温柔,下意识托了托身上之人正缓缓下坠的屁股,讲话的口音明显透着几分别扭:“明明前日才见过,今儿怎得如此慌慌张张地叫我出来?还这般热情…”
“莫不是——”男子拉长的尾音颇有些心猿意马。
“才…才不是!”怀中又气又急娇小的女子闹了个大红脸,明显一副中原南下的Jing致长相,对比起面前男人天生的宽骨头更显几分轻巧,外头的月光微倾,斜斜照亮了男子微偏的深眼眶、鹰钩鼻的异族模样,女孩气怒娇嗔得方想挣脱,又似突而想到什么般,小脸吓得发白,欲是更紧抱住了男人:“翟…翟哥!”
“这这这…这里闹鬼!!!”
绫杳傻愣愣眼睁睁看着一对私会的小情侣在她面前你侬我侬,那纤纤玉指还仿似视若无物般向她的方向指指点点的。
“就…就在刚刚,门忽然开了…我以为是风,结果…结果突然自己又关上了!”
“你说这里面哪有正窗呀!也不可能风一下子往前吹,一下又改变主意往后吹了!”
“还有…青要帝君神像的灰突然扬起来了!包括,包括那个背在角落的石像!我眼睁睁看着它像是被什么东西挪了一般,自己会转!!!”
“还有,你看…你看那腰带上的宝石,是不是碎了!!”
“……”
男子顺着女子指尖的方向看去,窄小的庙堂空空荡荡,荡荡的东窗隐隐约约透下几缕散射的晦光,却明显除了他与此刻正扒在他身上的女子,全然不可能再藏得下其他人…可更显然来看,这个世界上也不可能有什么鬼魂。
“…辰辰,莫不是你这几日睡不好,产生幻觉了?”
男人一面轻松地单手托着怀中女子的屁股,望着女子眼下的乌青眼里满是心疼:“你和我的事我已经在想办法,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会让你爹答应我们的婚事的!”
“我知道你家是乾州行商的大户,你出身好,看不上我们这些苦烂命的也是应该,至于你的聘金问题…我白日做一份活晚上现下还能帮一些老板看管货,装卸车…还有现下正是青崖热闹的时候,我还有很多货可以去干…你等我!不过百两银子我很快就能攒起来!”
可尚缺的又何止只是百两。
绫杳已然确定面前两人不知为何确确实实看不到她,女子一霎悲蹙的情绪隐得很快,那般的欲言又止明显便是撒了谎的模样。
兑泽便在乾州,江南南下之地,行雨多山。
她修道再怎么不通世事也知乾州地界之人善经商、游商,尤为是在外赚了钱更是看重家乡,方要倾尽家财把祖宅修得宽砖大瓦、亮亮堂堂方才显得光耀门楣,但无论在生意上还是自家的吃穿用度上都克俭算计…更不提嫁女儿一事,若非大多是为了商业利益的联姻也好,显少外嫁的聘酬也是喊得高高的,更有民间笑传说乾州女子虽娇弱,却是一两千金。
故而将比喻女子出身较好的‘千金小姐’一词最早也是出自乾州。
自她所知的,愈高的行商门楣嫁女的要求便是愈苛刻,这等老板向来视钱如命,一分一毫都算计得清楚,更别提花钱在那些虚荣的物事上,可看面前的女子虽说前头躲在杂物堆里沾了满身的灰,光是头上那斜斜别着的润玉簪子恐怕就得几十两银子,显然是家里极受宠的,保不齐更是个独女,否则鲜少有什么老板会大老远地带着自家的娇小姐来这偏远之地做买卖。
“翟哥…翟祚……我…我……”
男人身上却乎浸透着反复被汗shi透又变干再shi透的浓汗味,青崖边陲的晚上并不炎热,可白天却是实打实的温度,再加之男子干得多是苦力活,味道不可谓不浓厚,甚至带着几分难闻,女子却毫不在意地深深抱着面前之人的粗布麻衣。
“辰辰!”
“你信我!”
男子眼中的熠熠的光那样动人,就好似面前之人许下的,那个虚幻的、飘无可及的美梦,绫杳之前同古丽几人有来往时就听说城中这些苦力可是相当廉价,更不提那些被视为异族人的、最为低贱的‘倭奴’,同样的活计找城中土着干需要二钱,而异族人在饱受歧视的环境下为了养家糊口只得被迫接受一钱甚至于更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