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路中篇:迷茫的羔羊</h1>
她在黑暗中浮沉,疲累和痛楚尽数消散,她听见若隐若现的琴音响起,将无垠荒海化为轻盈云雾,将雨后的花草淡香缓缓渲染开来。
随之而来的是纷纷杂杂的声音,细听之下皆是一对男女的话语。
“站起来!站起来!你还要为古家报仇……老天给你这么好的练武根骨,就是为了让你能报仇!你怎么可以这么懈怠!”
“住嘴!灵儿是我的女儿,与古家有何关系!灵儿,快坐下歇一会儿,这是酸梅汤,这是周记新出的核桃糕,你快尝尝!”
……
手中的剑沉重无比,汗ye打shi了额发,艳烈的阳光下石板地面反射出一阵阵刺目的白光,她喘着气只觉得头晕目眩,刚想坐下,母亲就掀翻了桌椅。
她躲避不及,桌子上酸梅汤和糕点洒了满身。
之后……
“连最简单的剑招都学不好,你有什么脸去休息!”
“够了!灵儿不是你的工具!你没看到她站都站不住了吗!慕容婉,你别想再把意愿强加在孩子身上了!”
……
然后,她就被另一个温柔耐心的姨娘抚养。母亲自那之后一直郁郁寡欢,本来就留有病根,又加心病难除,便一病不起了,苟且残喘了几年后,她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天里死了。
天下的父母都是如此的吗?可顾灵儿曾见过云梦子、白珩和兰芝玉的相处。
那一天阳光正好,重西楼花香幽沉,细碎金光从窗棂落下,映入一片悠远安宁的梦里。堂中的三者皆是一身白衣,老者与少女专心下棋,白珩淡然抚琴,过了一会儿,兰芝玉输了棋,她站起来羞恼念:“师父我再也不跟你玩了!白珩都会让着我,你身为长辈,怎么能这么……这样争强好胜!都没个长辈样子!”
光影斑驳下,泠泠琴声从少年指尖流泄,缠绵婉丽,雅韵清幽,白珩漫不经心的抚琴道:“不让着你,你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于耐心上我可比师父差远了。”
云梦子只是一笑,不言不语的静静喝茶,此番举动无异于是默认了白珩的吐槽。
……
那是她无比向往的生活,闲看花开花落,坐看云卷云舒,不再去想江湖事端,不在过问世间纷扰,与世无争,岁月静好。
似有若无的情愫便从那时开始,少年眼底笑意温柔如水,只让人觉得乱花渐欲迷人眼,此间春光皆在其中,青花水墨的写意风流,那般的温情脉脉,明净无暇。
他是梦,不可及,亦是月,不可得。
虚名如浮云,红尘乱我心,一直以来,她想要的都不是追逐荣华名利,而是那方寸天地间的自在逍遥啊……
琴声幽宁,如烟往事走马灯花的在眼前划过,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犹豫和懦弱慢慢沉淀,仿徨不在,只余孤勇。
停留许久的瓶颈被打破,晦涩艰深的秘籍变得明悟透彻,被埋在废墟之中的少女眼睫颤动,赤刀于鞘中嗡鸣。
皓月当空,琴音袅袅,不绝如缕,在外面的九如身上真气一滞,杀欲顿歇,处于无欲无求状态听了会儿琴,许久她才茫然的眨眼,歪了下头:“哈?”
她突破了,也打得有点累了,舔了舔唇,尝到满嘴的血腥味。
满身血污的小姑娘遥遥望着琴声处,不敢走近。
此时,她的想法和顾灵儿有一部分重合了。
他是白玉无瑕,是明月皎皎。
在看见了她这副模样后,绝对,绝对不会再喜欢她了!
这副,肮脏的、丑陋的、杀人如麻的模样,她已经习以为常的,可却是武林正道最为不耻的。
不过九如是个小机灵鬼,虽然慌了一下,但是她马上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就是她假装做出被顾灵儿重伤的样子,然后就可以博取阿珩的怜惜了!
坦白从宽,然后赔礼道歉争取宽大处理?这怎么可能啊……她可是魔教妖女诶!经常损人利己,偶尔损人不利己,就算是乖巧懂事的模样也是她装出来的——那种天性善良、嘴硬心软的魔教妖女都是话本里骗人的!
九如骗人不会脸红,也没有伤害高尚之人的负罪感——当然,白珩是不一样的。
她算盘打的很好,可没想到,受了她十成功力的一掌,又被石砖掩埋的顾灵儿,居然没死。
反而摈弃了一直以来的犹豫不定,于茫茫中明了内心所求,获得了真正的脱胎换骨。
压抑的夜里,万籁俱寂,悠宁琴声连绵起伏,如chao水涨落连海平。
一阵风吹过,卧于树上的老头下了树,被他靠过的嫩枝丝毫未动,仿佛无人来过。
古云面上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平静无波,丝毫没有之前的桀骜不羁的感觉,他似感觉到了什么,提气运起轻功落于掩埋顾灵儿的那堆废墟里。
九如转过身,血污混在身上很不好受,刺鼻的血腥味也让她有些恶心,这不是什么心理反应,只是单纯被腥味熏的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