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梳妆</h1>
林靥恍惚醒来,已不在勤政殿。身上盖着宝蓝的孔雀缎面锦衾,面上杂织了些金线,使得那横展的雀翎熠熠生辉,隐隐有些骄横的活灵活现。头有些偏痛,只半倚在拔步床的围璧上,身后垫了一枚打着穗子的圆枕。好在又着了单衣,想必是齐燮吩咐换上的。这才有心情打量四周。柔软的铺垫是′舒适。
床体四角安立柱,床面两侧和后面装有围栏留出椭圆形的月洞门,四面床牙浮雕螭虎,床檐贴有金箔,应是楠木材质。床体雕花,镂空内外三层,层层有喜鹊报春图的纹饰。
殿内熏了不知名的花,闻起来清甜悠长。只见那雕着蝙蝠纹样的窗棂支起一角,透过玻璃,窗外细雪压青松,白雪撒地,晃人得很。想起谢道韫咏雪,“未若柳絮因风起”,细品了品,确实有些味道,继而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齐燮从八仙桌起身,挑起了珠帘,大步走向床前,见林靥倚靠着,把手搭在林靥外露的手上,只觉得一片冰凉,难得细心的替她掖了掖被角,继而两手合拢,替她捂热冰凉的手心。
见林靥有些郁郁寡欢,温言好语地说:“寒冬已至,在此处也不拘着你,等下去赏雪也好,只不过得多添些衣裳,库中还有去年猎的狐裘,正衬你的颜色。过两日冬狩,再带你去散心如何?”齐燮见林靥不曾出言反对,便一锤定音。一声令下,仆下rou眼可见地忙碌起来,却还是井然有序。
这边吩咐了下人,又转过头去瞧林靥。一手挑起了她的下颌,比量着,“怎么觉着你瘦了?”眼前的人柳弱花娇,有几分西子风流。“陛下说笑了。”却仍不展欢颜。齐燮只当自己过分,一时讪讪的瞧她。突然灵光一现,要替林靥梳妆。
齐燮将人抱至妆台前,那箱箧乃是漆绘而成,上嵌云母,面前一苏绣屏风,织些亭台楼阁、花团锦簇。两侧各三层堆叠,内备唇膏、眉黛、妆粉、胭脂、加上首饰作为衣服装扮之需。其中膏神曰雁娘,黛神曰天轶,粉神曰子占,脂神曰兴赘,首饰神曰妙好,衣服神曰多。
齐燮平日里不拘小节惯了,一时看着这满屉的妆品竟无从下手。
这时一宫人端着装满温水的黄铜盆,跨过门槛,向屋内走来。齐燮见她轻轻的将铜盆置于仰覆莲纹的六足面架上,随后将上方帕子取下,轻柔的撩了些水,将其打shi。拧干水分后,手心向上,举过头顶。齐燮接过对方递来的帕子,对着林靥的脸囫囵的擦了一遍。脸上的肌肤本就娇嫩,这下更是被揉搓到发红。
齐燮将那些Jing巧小盒罗列在桌上,完全看不出其中区别。先揭开了一个青印花瓷粉盒,白瓷胎,盒盖印有牡丹花卉。询问那宫人道,“这是何物?”“回陛下,其中盛的是珠粉,是取自东海之珠磨制而成。”齐燮点点头,又打开了另一个规格形状差不多的盒子,里面同样是细腻的粉末,只是颜色微微泛着淡紫,闻起来有花的香气。“这是紫葵粉,是蛤粉中掺了磨碎的落葵花,用以修饰肤色。”
“这…”齐燮暗自思忖,似乎除了颜色不同,并没有什么分别。那宫人极有颜色,看出齐燮困窘,躬身上前一一揭开粉盒,其中分列粉、泽、脂、黛等系列妆品,令人眼花缭乱。
“启禀陛下,女子装扮常分七个步骤,敷珠粉、抹胭脂、画黛眉、点额黄、化面靥、描斜红、点口脂。陛下请看,粉状质地的,皆为敷面之用,用粉扑扑在面上,目的是使肤色洁白。其后便是抹胭脂了。”
宫人见齐燮随着自己的介绍淡淡打量,并无露出自己越矩的不悦神色,放大了胆子,“胭脂,又名焉支,大多为妇女敷粉后以之饰面。其中的红色出自西域的焉支山下,由一种名为‘红蓝’的花朵提取后掺着牛骨髓制作成红色脂膏。现既有便携的纸片状‘金花胭脂’,又有以丝绵蘸红蓝花汁而成的‘棉胭脂’,更有传统的‘胭脂膏’,不知陛下中意哪款?”
齐燮一时失语,不知如何应对。林靥难得见她局促的样子,轻笑出声,打破了寂静。宫人急忙为齐燮解忧,轻咳了两声,“抹完胭脂后便要画黛眉了,平头百姓有用烧焦了的柳枝画眉,寻常小门小户则用得起石黛,应是归为“石墨”一类的,更富庶的女子用铜黛。而皇家螺子黛是用石灰,苏方木并使蓝草染色所成的画眉工具,颜色青绿,画起什么远山眉啦、青黛眉、连头眉,加上后来流行的鸳鸯眉、小山眉、垂珠眉、涵烟眉、倒晕眉,真是越画越好看。”
齐燮听着着一串报菜名似的眉妆,简直头大如斗。心想着,平日里怎的没见这小婢如此聒噪,这会可真是能说会道。当然这种纯属迁怒的话,绝对不适宜将出来,齐燮陛下还是不能破坏自己英明的形象的。施
讲完了眉型,那宫人也十分机灵的拿出描眉特制的小毛笔,与那螺子黛并排放置在一起,随即一笑,“这螺子黛啊,还要特地拿这种小羊毫笔沾水化了再描眉才好呢,这等闺房之乐,奴婢等就先行告退,不敢打扰啦~”言毕便施礼告退,齐燮笑骂了一句,“就你会逢迎,行了,出去令赏吧。”
随后就是林、齐二人默默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