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45、萊菈</h1>
即便那是一生僅有一次的機會,在那極致的壓力下,完美之人亦有錯誤的可能。
巔峰的死戰,破格的對決,境界之外的兩名強者第無數次正面交鋒。
和往常相似,卻又截然不同。
聖女的攻勢前所未有地決絕,不為自己留一絲餘地的猛攻,一招一式都盡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自殺式打法。
和不死之王打消耗戰的都是傻子。
可如果這個傻子,是你二十年來最難纏的對手,那又會是怎麼一番情況呢?
交鋒的時間越長,聖女身上的傷便越發多了起來。
光輝信仰的祝福跟不上戰鬥的節奏,治癒不了一再累加的致命傷,然而她天藍色的眼眸卻不曾有過動搖,不曾生出退怯。
又是一次兵器對撞,深闇的魔劍削過了聖女的腦袋,她極力閃避,卻仍被割下了一只耳朵。就在此時她手中緊握的光輝聖劍猝然以雷霆之勢,劃出冰冷的銀線,直直地貫穿了魔族之王的心臟!
她拚盡了力氣,將對手壓倒在地,穿心之劍直直嵌入他身下的大地,與此同時,她借來的力量正如猛毒一般肆虐在他的體內。
聖女低頭看著他被劇痛扭曲的臉,柔聲地說了些什麼。
魔王的雙目被鮮紅血色徹底淹沒,啟唇卻只咳出了血。
異神給予的機會存在唯一性。
削弱不死的方法是切割。
好戰、嗜殺、暴戾。
破曉聖女欲收取魔王人格中的黑暗,執行分割靈魂的動作。
然而,當她將意識深入他的Jing神世界時,明知此時是關鍵時刻,她卻仍不由地僵硬遲疑了。
魔王的心是參雜劇毒的黑暗泥沼,一望無際灰色天空下,沒有一處可供人落腳。
她飄浮在氣氛沉重的空間中,將雙手探入黑泥之中不斷攫取,卻怎麼也撈不盡骯髒的黑泥。
她一向平靜的臉上露出了焦慮,眼前的一切與她預想的情況完全不同。
異神給予的能力能讓她切割萬物,她此刻唯一的目標便是將他身上所有的黑暗性格去除,讓魔王徹底成為一個乾淨純粹的人。
但是現在一切都亂了。
能取多少便取多少吧。
身後沒有退路,她只能在那看似漫長,實則僅有一瞬的終局,設法奪走更多。
並意外,或者命定的,拿走了他此生唯一的溫暖。
那是,在降生前,尚在母親胎內之時,僅存在剎那的,對生命的期待。
深埋於毒沼之下的唯一純淨,被一同帶離了本體,混雜了最凶狠冰冷的情感,構築了另一個「他」。
極兇極惡之魔,擁有溫度,以新生嬰兒之姿,降臨在聖女的懷抱之中。
那瞬間,萊菈的神情萬分不平靜。
她沒想到切割出來後的力量會成為新的生命型態,按照原定計畫,只要她本人吸收掉了力量,而後被異神收割生命而死,便算是成功削弱魔王了。
可是眼下突發的狀況,卻又一次逼她做出選擇。
懷中的孩子像迦南,也像迦南的父親,像她一生最上心的兩個人,叫她動搖的厲害。
她不明白,那些骯髒的淤泥,怎會生出她眼前這個過分漂亮乾淨的孩子。
嬰兒寧靜沉睡的小臉,勾起了她無數溫暖而悲傷的記憶,她收緊了雙臂,閉上了眼,淚水無聲無息地流了下來。
如果這裡不是戰場,如果身邊不是尚存一息的敵人,她真的很想就這樣抱著這孩子,好好的痛哭一場。
很想用此刻這種,整個心都被填滿的感覺,來迎接死亡。
可她睜眼,瞥見了同樣安靜似沉睡的男人,僅存的理智頃刻壓過了情感。
無論如何絕不能讓魔王拿回力量。
她抱著懷中的嬰孩,疾飛而起,縱使感應到身體正在不斷付出交易的代價,也要拚上最後的力氣,帶著他遠離魔王。
懷抱他的女人苟著最後一口氣,分明苦痛交加,卻依舊堅持護著他遠離本體的威脅。
女人慘白的美麗臉龐,急促的呼吸,慌張的神情。
每一個細節都命運般相似,他能感受到她的心跳失了規律,狂亂地幾乎猝死,她的血ye從渾身的撕傷中湧出,迤邐著一地腥紅。
逐漸退去黑暗的天空,和女人滴落在他臉上的透明淚水,是唯一的差別。
不久後,那女人支撐不住,力竭墜地,卻拼命護住了他,沒叫他感受到一絲疼痛。
本還是嬰兒狀態的他,猛然成長,此時已經能夠自己坐起。
稚氣白淨的小臉透著不協調的漠然,血一般的眸子直直盯著她,說出了第一句話。
「你不吃我嗎?」
他看見女人逐漸淡去光彩的眼眸中透出疑惑,於是主動將短小的手臂放在她嘴邊。
「吃了我也許你就能活下去了。」
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