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兴五年初,雪满长安。
已经行动如常的赵恪,接到了由内阁首辅明逸亲自送到王府的圣旨。
自古人lun之重,孝道为先,故武烈帝之庄妃,辅政王赵恪之母也,皇考之嫔御。壸范流芳,辅佐先朝,厥功斯茂,俾陈典册,式荐徽称。朕承母后皇太后之命,追其尊号曰,故武烈康庄懿皇太后。配享皇考之宗庙,与武烈康成孝懿元皇后同附帝陵。
这一道圣旨,是赵恪自幼年起的夙愿,如今握在了手中,待明逸念完,他仍跪在地上,未曾起身。
辅政王,起身吧。明逸对昔年旧事,知之甚深,见此情此景,也不由得叹了口气,上前搀扶赵恪,太后特意嘱咐了,您旧伤刚愈,切莫激动。
这是...她的意思?赵恪抬起头问明逸,才发觉自己,竟以泪流满面。
太后对内阁说,辅政王此番推行新政,遭此大难,于国于家,皆是重创。殿下保得性命,是天下黎民之幸事。
如今新政推行,初见成效,是辅政王之功,当公议其功,加以褒赏,也是对您去年河南遇刺的偿还。
群臣自然无不应和。顺着明逸的手劲,赵恪站起身来,听他道,只是如何赏却煞费脑筋,最后还是太后说,辅政王无妻子儿女,不爱金银,不置田宅,而爵位乃宗亲之首,亦是赏无可赏。只是,辅政王平生有一心结,在武烈帝庄妃。
她便力排众议,说服内阁,下了这道遵旨。只是,庄太后乃是追封,谥号少武烈圣母皇太后两字。
明相...没有劝她不要这么做么?
殿下这话问的。明逸笑了一声,同赵恪进了室内,为太后之父,为明氏族长,臣起码是不赞成这道圣旨的。只是太后说,这不是解辅政王的心结,是她自己在同这命运相争。
臣虽然不解,但殿下您,却应该明白。
殿下...臣为了这个女儿,也索性就抹开脸面再说一句吧。臣当年是真心实意地想把女儿嫁给您,永兴初年的时候,也是真心实意地想叫她杀了您。只是,如今...这半年,太后也不好过,诸多压力在她一人之身,可她却是铁了心一般推行新政,可到底是让她做成了。
您...又再多的心结,也该去看看她了。这,算是臣作为一个父亲,拜托您了。
明相...赵恪叹了口气,我...
好了殿下,臣,还有事,这便走了。
追尊太后,并非小事,更何况追尊的这一位,算得上是皇帝和当今太后的长辈。圣旨下过,便要在太庙举行祭祀,将这位庄太后的牌位迎入太庙,与武烈帝同享万世香火,而她的棺椁,也要隆重地重新下葬进入武烈帝的皇陵。
只是,因武烈帝的地宫已经封闭,并不好再度开启,赵恪也不愿为难宗室和朝廷,便上了道奏折,请将庄太后单独葬于武烈帝陵寝一侧,修葺之费用将由他一力承担。
因重新下葬并非一时之间便能完成的小事,索性礼部便也格外隆重地Cao办了迎立牌位的事宜。小皇帝为表对辅政王的看重,更是要亲持孙辈之礼,亲自参与。
于是,皇室自宋昭阳以下的宗亲,便都提前了三日,住进太庙,焚香斋戒,颇为隆重。
娘娘。追封礼的前一夜,宋昭阳将将抄完一卷佛经,许柔便入了内,辅政王身边的德全来传话,说是,殿下想见您一面。
宋昭阳自然知道,任务到现在还未完成,关键便是赵恪。所以,没有多想一刻,便点了点头。
连传话的德全都好像未曾想到,竟然这般顺利就请到了太后,毕竟,自家主子同这位娘娘,已然是形同陌路,足有大半年了。
这万般思绪都压在心中,德全只恭恭敬敬地给宋昭阳行了个礼,道,殿下在宗乘之庙,请娘娘移步。
宗乘之庙,便相当于是皇室的宗祠,是太庙三大殿中最后的一道,历来只有皇室直系子孙和嫡皇后可以入内。
宗乘之庙里,此刻点起千盏莲灯,在赵氏王朝列祖列宗的牌位之前,是赵恪跪于地上的,清隽背影,他一身赭红色长袍,只瞧背影,竟是瘦了许多。
宋昭阳见此情此景,心中不由得惊诧,到底是权势通天的辅政王,竟能在太庙里瞒着自己与礼部,作出如此布置。
阿瑶。赵恪察觉到她的脚步声,缓缓道,我少时长于佛寺,历遍佛经典籍。可你知道,我其实不信满天神佛。那些佛经,看过读过,皆不入心。
十五岁下山后,我便遇到你。从此,四十二章经中那一句,倒是参的最透。
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宋昭阳知道的佛经并不算多,但赵恪所说的这一句,她却听的许多,纵情贪欲,犹如烈火,总会反噬自身。殿下,参透了么?
参不透。赵恪低低一笑,站起身来,回头看她。这张脸孔,这两百个日夜里,朝思暮想,而今,就在眼前。
我只知道,向前看。
你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