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噬魂.2</h1>
曾韫沉默了短暂的片刻,一声不吭地跪坐在地,单手解开玉竹的xue道,随后一把把她揽在了怀里。玉竹如瀑的乌丝上沾落了不少尘土,他却不待用手扫上一扫,便十分贪婪地将头埋在其间,从血腥味中细嗅怀里之人独特的气息。
玉竹被曾韫紧紧抱着,心里有种前所未有的熨帖,但抬眼看看周围鬼哭狼嚎的疯子,又深感他们的举动实在是有些不合时宜。她在曾韫的白袍上蹭干泪腮,双手在他宽阔的脊背上停留了极为短暂的片刻,算是享受了下混乱中的一点微末慰藉,便很快松开了手,拍拍他道:“阿韫……”
“……你不用紧张,凌霄只是把我拖到了这里,并没伤我。对了,和你在一起的王书钧呢?”
“死了。”
玉竹顾不上细究狗官是怎么死的,皱眉道:“那就不管他了,咱们先赶紧想办法出去。这些人突然发疯,我猜是此地有人施毒,再耽搁下去恐怕你我都会有危险。”
曾韫却没有松开她,他把双臂环得更紧了,甚至箍得她有些吃痛。
玉竹隐约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试探着道:“阿韫?”
抱她的手放松了些,可是仍旧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饶是傻子也能察觉出来他的反常,玉竹坐正了身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次曾韫终于松开了怀抱,转而拉住了她的手。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眼里那股即便在被王书钧率兵包围时仍旧熠熠生辉的光芒好像在此时忽然不见了,旺盛的求生意志、不屈服的倔强统统失而不存,漆黑的瞳仁里仿佛盛着一波死水,风吹不起丝毫涟漪。
他喉结上下滚动,半晌,低低地说了三个字:“不是毒。”
“不是毒?你没看这些人痴痴颠颠的样子吗?如果不是中毒怎么可能……” 话到一半,玉竹脸上的表情倏然凝固了。
她目光跳过那些守卫的惊恐神态、逡巡一圈长廊两侧冷光森然的木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玉竹难以置信而又十分艰难地道:“……噬魂阵法?”
这次没有得到回复,沉默是最简单直接的答案。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恐惧完成了生根、发芽、长成巨树的全部过程,一股前所未有的恶寒席卷了玉竹。被刻意忽略的伤口存在感骤增,她的身体像被车轮碾过一般,有种被撕扯的剧痛感。
玉竹倒抽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镇定自若:“看来我们没事是因为清心玄香,它还可以帮助我们支撑多久?”
曾韫哑声道:“不知道,但不会太久了。”
“那破阵方法呢?”
“不知道。”
“这阵是噬魂牌所结,如果毁去阵牌呢?”
“阵人俱灭。”
被兜头泼下一盆绝望的冷水,玉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看了眼那些闪烁的噬魂牌,茫然地放下了手中的剑,喃喃道:“难道真的就出不去了么?”
“西边留有一个出口,但有人看守。”
玉竹一下子又感到了希望,忙起身道:“那还等什么?有人看守又怎么样?打败他们不就得了!起码我们不必在与阵里这些疯子周旋,你我合力厮杀,未必不能拼出一条血路!”
曾韫却一动未动,一只手拉住了她的袖口:“一般情况下我不会反驳这话,可你知道几丈之外,看守的人是谁么?”
玉竹已经猜出了他将要说出的名字,曾韫还未开口,她未卜先知地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果然,曾韫道:“正是盛笑春,宋秋水。前者不用我说,能够将邪阵用得出神入化;后者位列“八怪”之首,功夫甚至强于孟老猫,神弓可取十丈之外飞雀;除他们两人之外,还有其他训练有素的士兵不下百计。反观我们这边,只有你和我。”
在玉竹眼里,不管多么强大的对手,只要肯拼未必不能搏出生机。她正要诘问 “我和你不行吗”时,眼角忽而不经意地闯进了一抹灰红,血的颜色刺得她太阳xue突突直跳,话也被梗在了喉口。
曾韫的白袍上斑斑驳驳,有他自己的血、也有别人的血,殷红占据了月白半壁江山,本就十足惊悚。又有后续混乱中沾的不少尘土,如此红灰一叠加,给原先的触目惊心平添了几分苍凉,看上去更令人倍感沉重。
哪怕再高强的武者,也有力气用尽、陷入疲惫的时候。而这一晚上,曾韫杀了多少人了?
玉竹颓唐无力地坐了下来。
“你我身受重伤,对方士气高昂;你我只有两人,对方却有百倍之兵。”裹在一袭落魄衣衫之下的曾韫抬起了头,他的容颜俊美如谪仙坠尘,神情却沉静近乎绝望:“彼盈我竭,敌众我寡。玉竹,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是死路无误了。”
说罢他缓缓松开了玉竹的手,平静地注视着她,似乎刚才的悲观不过一个玩笑,他们所处的并非是前言所述的绝望境地,而是当初与她一同纵马相伴的丛林,一起看朝阳晚星的山麓,一起疗伤共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