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如同羯人</h1>
……
庾姬于陌生之地醒来,身侧已不见符彧的踪影,唯有老媪跪于身侧,不断流泪。
庾姬有些恍惚,身上尽管剧痛不已,她竟未似前世那般死去。
她仰面端屋内视斗拱结构的悬梁,闻着淡淡的檀香味,许久既未动作,也未言语。
这一世。
她未曾一刀刺向符彧,符彧也并未杀她。
或许,这便是佛陀所言的涅槃重生也未可知。
……
老媪双眼通红,见她醒来,原登时有了主心骨,又见她呆滞模样,不免更慌乱起来,悲切地唤着,“女郎!女郎!可怎般是好?”
她家女郎何曾受过这番侮辱,那贱民命她来伺候女郎穿衣之时,女郎身上仅虚虚裹了件男子的袍襦,娇嫩的肌肤上布满青青紫紫的淤痕,无需细看便知女郎遭遇了什么。
“阿媪莫哭,苟全性命于乱世已属不易,况我仕族女郎不婚或索性弃俗入道者不知凡几,阿媪又何故执着于此……阿叟呢?我们如今现在何处?”庾姬躺在莲花纹床上,身上仍穿着原先有些污浊的常服,低低问她。
阿媪心言,她家女郎素来自持,岂同于那般不拘形迹的贵女,而况,“女郎,你与那谢家郎君……”
“阿媪慎言,我与谢家温郎君一无婚约,二不曾私相授受,此话阿媪今后断不可言。”庾姬语气淡淡的,分辨不出任何情绪。
阿媪讷讷,“女郎,阿叟无事,仍与羊群羁押在一处,女郎,我们现今在光善寺,这群乌合之众竟有数千人,均安营驻扎在这光善山上,阿叟忧心忡忡,言那贱民非泛泛之辈,恐怕所谋不小。”阿媪面带忧愁,看向庾姬。
光善寺距离邺城仅三四十里路,寺中惠初大师乃儒玄佛兼通的高僧,于仕族间甚有名气,庾姬也曾听他开坛论经,自然不陌生。
她原以为符彧欲趁芜乱之机行那打家劫舍之事,现静下心来闻老媪之言,又观其行军兵马,只怕符彧之心,皆如羯人!
阿叟随阿耶数年,往来交际皆仕族公孙之门庭,见识绝非乡野匹夫可比拟,他既如此说,必有其所惧。
战乱之中,谁能独善其身,中原危矣!
然陈郡,颍川,谯国等地拥有私人侍兵的大多仕族宗家皆随司马皇族南渡,余下皆无半分自保能力的旁支或寒门之辈。
庾姬原也应渡过天堑前往建邺,阿耶身居正二品辅国大将军,誓守邺城,阿弟两月前与袁家郎君出行打猎,失踪下落不明,她执意不肯离去,最后却等来了阿耶殉城身亡的消息。
“阿媪莫慌,我自有计算。”庾姬含含糊糊地应了声。
又问,“你可见过寺中僧侣。”
“寺中僧侣朝暮课诵皆如平常,女郎,现仅你我二人于寺中,其余人等皆在外驻营,我观寺内僧侣对待那庶人甚是尊崇。”
依阿媪之言,无论是威逼利诱还是虔心投诚,这光善寺恐怕已尽在符彧掌控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