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沈梦溪十分苦恼。
自从上次沈母订了秋蟹送来境城,每周通电话时她便只关心我的秘书长女婿打算什么时候登门提亲这一个问题。
不怪她心急,只怪沈梦溪没有如实交代当晚的情形。
连她自己都无法消化那天遇到的事情。
如果说男朋友亲弟弟的冷淡是她始料不及的,那么晚餐之后发生的一切可以称得上是荒诞无稽。
餐毕她主动提出要收拾碗碟,对面的许星河冷嗤一声便径直离席。
他的敌意未免太过明显。
她有些委屈,小声询问许意,是不是自己在某个毫无察觉的时刻曾有过什么不得体的举动,开罪了未来小叔子却不自知。
许意该怎么坦白今次许星河没由来的恶意是因为哥哥的前妻。
他看清沈梦溪眼底的波光碎鳞,喉头发紧,却无论如何也摆不出安慰的表情。
吞咽不合时宜的真相,许意温热的手覆上她的,沉声断言他弟弟就是这么不招人喜欢的性子,要她别放在心上。
第一次见未婚夫的胞弟是这种待遇。
如何能做到不在意呢?
目光不受控制地向客厅里面无表情盯着电视机的人投去,屏幕的反射光在他的脸上明灭不定,她暂时压下心底的疑问,收好桌上散布的隔热小垫。
但奇怪的地方不止这么一处。
刚刚做饭的时候,她察觉到厨房的结构设计Jing妙,有限的空间内收纳的各类专业厨具完备异常,大到煲汤专用的铸铁珐琅锅,小到煎蛋专用的平底不粘锅。
调料的种类亦是繁多到超过日常所需的地步,有的小众香料甚至是非专业人士不会准备的类型,她不由得猜想厨房的使用者会不时地制作别出心裁的新意菜品。
重度烹饪爱好者会有这样明净整洁的厨房,或许是清理工作做得及时的结果,亦或许是,主厨太久不曾光临。
阿意?
嗯?
这几条毛巾,我应该用哪一条清理油烟机呢?
他怔愣。
眼前同款不同色的几条毛巾都是季容一手包办的,清洁刀具、碗碟、厨具、餐桌、餐台、炉盘和油烟机各有对应,从不混用,每次洗碗都有她在一旁不厌其烦的提醒他哪种颜色是什么功用,他便从不费心去记,倒也乐得轻松。
阿意?
今天不用清理那里,他挥散脑海里有过的记忆,如梦方醒,你洗一下手吧,去客厅休息一会儿,剩下的我来就好。
她没有依言照做,执拗的挨个拿起每一条毛巾,细细查看。
质地柔软,吸水性佳,大约是使用后清洁到位,毛巾上不剩太多油烟的黏腻。
很快便从中挑出油烟渍更清晰的那条毛巾,沈梦溪玩笑似地问他在哪里能请到做事如此细致的家政阿姨,她干活这样讲究,收费一定很不便宜。
许意欲言却止。
家里从没请过阿姨,事无巨细都是季容一手Cao持。
她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出入,将自己那套道理讲得振振有词。
阿姨做事哪里比得上自己对家里用心?要是你心疼许太太亲自动手呢,不如乖乖早下班回来帮她分担一点家务。
在许太太的耐心指导下,脏活累活他做得一点不少。
没有她之后,他似乎与这个家产生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隔膜。
每一个角落都残留她笑意yinyin的身影。
在他厘清所有情绪之前就对沈梦溪坦白,听上去似乎不是一个太好的主意。
犹疑之际,客厅传来大作的门铃。
失陪一下,我去看看。
他逃也似的出离狭小得让他喘不过气的境地,她轻轻放下手里的毛巾,调整龙头出水的力度,用温和的流水将素手濯净。
玄关的隔断屏风挡住了她好奇的窥探,只能远远听出是几个低频的男声在交谈。
许家的大门关上,虽无人进出,两兄弟却也僵持在原地未挪动半步。
她没有贸然上前,稍稍偏头,才看清许星河铁青着脸色,牙关咬紧。
发现许意身后探头窥伺的她,他脖间青筋跳动好几次,到底没忍住腹中翻涌好几个来回的冷嘲热讽:
嫁给他之后可小心点,千万别跟他离婚,否则他会用最快的速度把你扫地出门。
说罢摔门而去,响声余震难平。
留她独自一人承受许意迫于无奈才和盘托出的婚史。
那么,她艰难的找回自己的声音,刚才门口的人是她吗?
那个厨房原来的主人。
他的前妻。
抱歉,水晶流苏吊灯的白光明晃晃的照在两人身上,他揉着眉心叹气,眼皮划下疲惫的弧度,我该早一些向你坦白。
早一些坦白?
她强迫自己不去回想当初两人在音乐厅的重遇,她鼓起勇气踏出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