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之一 序</h1>
我殺人了。
身體遠比內心誠實,我癱坐在地上,氣力放盡。
看著刀面被鮮血覆蓋,原本反射出臉孔的刀身淌著赤紅,我內心的衝動終於漸漸退卻。
殺人衝動獲得了滿足,我拿出預藏的手帕,手不止的顫抖將刀上的血跡拭去,利刃再次回到閃亮與光滑的絕佳狀態。
但躺在眼前的殘破屍體就沒這麼幸運了。
她逝去的生命不但無法倒回,就連內臟也被我刨得亂七八糟。
她是附近的便利商店店員,溫柔的聲音和親切的服務態度,再再都惹人疼愛。
而她白晰的脖子最讓我著迷,也是我最想劃下第一刀的迷人地方。
一滴水珠滑落,打在垂放在大腿的手心,我摸摸自己的臉龐,淚痕的事實憾動了記憶。
我,我怎麼了?
我注視自己雙手的血腥,卻怎麼樣也無法把切確的狀況釐清。
片段就像碎裂一地的玻璃,愈想拼湊,愈在撿拾的瞬間劃破指頭。
轟隆巨響!
時值三月,春雷貫穿大地,冷風襲捲空曠的大樓,也將我的追憶吹至不知名的遠方,我腦袋一片空白,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把小刀收進刀鞘,再藏進隨身的背包裡。
細雨柔腸,隨風紛飛,我勉強起身,站在廢棄大樓五樓,斑駁的水泥柱和鋼筋外露的危險構造環繞在四周,我望向樓外,整座城市的雨景盡收眼底。
這雨來的正是時候,無所不能的神正回應我祭祠,降下雨水來潔淨罪惡。
「神啊!罪惡之人已被我處決,請接納她的靈魂,洗淨她在世間上的汙穢吧!」我張開雙臂,向不斷閃耀大地的雷光大喊。
在雷聲來臨之前,雨早已下了一整天。
若不是這場雨,她,或許就不會這麼早死了。
隨著雨勢變大,溼冷攀上我身,在茫茫冰雨的擁抱中,我想起了天使的溫暖。
她賜與我的雪白溫柔和無止盡的包容,眼眸中,看見她再度舞動其曼妙羽翼,帶著我失落的記憶回來。
淚和雨混成一塊兒。
想起的同時,和第一次殺人不同,不知歷經第幾次的瘋狂哭嚎撕裂喉嚨。
依舊掩蓋不了痛徹心扉的事實,掩蓋不了錐心刺骨的錯。
片段拼湊完成,我跪倒在地,再往前幾吋就是墜樓身亡的可怖距離。
我終於瞭解她一直試著告訴我的話語。
一舉手、一投足,隨時隨地如朝陽綻放般的笑容,她承諾說要帶走我的黑色羽翼。
如今,殺人衝動隨著天使消失,我的心卻更加的空洞。
原來,那被挖空的部份不只是黑暗,還有跟著她飄散天際的東西,被我親手斬斷的東西。
一個名為“愛情”的東西。
七月,悶熱難耐。
烈日隱沒後頻頻下雨的夜,殺人的慾望便特別強烈,我並沒有吸過毒,但這種過度強烈的渴望與痛苦難耐,可能不亞於戒毒時的掙扎。
為了壓抑殺人的衝動,冷水澡、運動、暴飲暴食都試過,直到發現將自己關在冰箱裡是最有效的方法之一。
我把家裡的冰箱清空,儘管冰箱裡的東西本來就不多,然後再委身其中。
低溫侵入我的皮下組織,讓我吐著白氣與暈眩,好幾次我感覺到rou體與意識的分離,我站在冰箱外,穿透物質的阻隔看著自己,呼吸愈來愈慢,愈來愈遲緩。
直到忘卻殺意。
但並非每一次都有效。
衝動的臨界點爆發後,我搖搖晃晃,走在細雨綿綿的路上,雨水沾溼我的臉龐我絲毫沒有感覺。
我穿著雪白襯衫和知名牛仔褲,身後的背包裡只有一把網路上買來的武士短刀,長50公分,重量近600多公克,包覆短刀的刀鞘是迷人的血紅色,讓我愛不釋手。
下意識的走近便利商店後,開門的叮咚聲才將我驚醒,我坐在店內的椅子上發愣,等待衝動的慾望退去。
女生店員非常受到附近男性顧客的喜歡,常常有人藉機買飲料而與她攀談。
她一襲黑髮俐落短俏,像牛nai般白色的皮膚若仔細觀察,還能看見不甚明顯的血管隱身其中。
不管多麼煩人的顧客,她總能不厭其煩的應對,做事有條有理,就連女性店長也對其疼愛有加。
我將背包放下,手伸進包裡緊握短刀,我可以清楚的感覺到內心深處的嗜血惡獸正刨抓我的五臟六腑,命令我展開行動。
那是一隻極其黑暗的怪物,我忘記是從多小的時候就擁有了牠。
總在我被關在陰暗的地方暗自啜泣時,牠會陪我,在我遍體鱗傷,數度被送上救護車時,牠願意陪我,甚至在被趕出家門,差一點凍死街頭時,牠絕不會丟下我。
我跟牠說話,牠總是靜靜地聽著,然後給我最適當的建議,告訴我該怎麼做。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