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跟四哥的人说,要从洪帮来人,在我们村住一段时间。以前洪帮有犯了大事的人来村里住,不过是很早的事了,我没见过。”在徐启明这种年纪的少年心中,犯大事的人是勇敢、能干、英雄一般的存在。宋子豪在他眼中充满了神秘感。
他不无佩服地说:“豪哥在洪帮一定是很厉害的人。”
“我爸爸当然厉害了。”嘉文搂著宋子豪的脖子,小胸脯挺得高高的,昂著头,眼里满是骄傲。
徐启明注意到这个白嫩漂亮的小家夥,伸手摸摸他的小脸蛋,“豪哥,你儿子真可爱。”他又逗嘉文:“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宋嘉文。”小孩一脸严肃地回答。
“小文,叫明哥。”
嘉文学著大人的派头,伸出小手说:“明哥,请多关照。”
徐启明抿著嘴笑,“嗯,你也多关照。”
宋子豪问徐启明:“你今年多大?”
“十四岁。”
“你跟四哥几年了?不会是从小就跟著吧?”
“不是。我爸的船年初的时候翻了,他没回来……现在只剩我和nainai。nainai身体不好,我只有帮四哥做事。”
“你妈妈呢?”嘉文歪头问他。
徐启明低下头,脸上露出惆怅而羞愧的神色:“她……她嫌家里穷,走了好几年。”
嘉文眨眨眼,安慰他说:“没关系。我也没有妈妈。”
徐启明冲他勉强笑笑。
他们一路讲话,来到村子的尽头。
徐启明指著一幢破旧的、看上去随时会倒的砖房说:“这是我家。你们住旁边。”
宋子豪见他们准备住的房子也是砖砌的。门窗看上去均是完好的,虽然老旧,倒是比徐家的房子结实。
徐启明打开房门,房间里满是灰尘和蜘蛛网,地上散落著酒瓶、烟盒、馊了的饭菜、塑料袋等杂物,这幢房子大概是专门用来安置逃亡人员的。
宋子豪在屋里转了一圈,有两个房间,还有厨房和卫生间,常用的家具也齐全。
嘉文小脚刚沾地,马上又跳起来,扒住爸爸的腿,瑟瑟地抖著说:“爸爸!有……有老鼠……”
徐启明抓抓头说:“我们这里常有老鼠,一般是用粘鼠胶和捕鼠笼。”
宋子豪知道徐启明家里困难,拿出几张百元钞票塞到他手上。
徐启明忙摆手说:“豪哥,你干什麽?我不要。”
宋子豪把钱放到他衬衫口袋里,拉住嘉文的手说:“以後要请你多帮忙,主要是替我照顾小文。”
徐启明微微红了脸。显然他没遇到有人如此郑重地请他帮忙,手足无措地说:“你太客气了。小文那麽可爱,我当然会照顾他。”他蹲下身,伸手去抱嘉文,“小文,你说对不对啊?”
嘉文对这位笑咪咪的大哥哥并不反感,而且他好像是爸爸的朋友,所以大方地让他抱了,郑重地点头说:“谢谢你。”
宋子豪挽起袖子说:“明仔能带小文去买些东西好吗?吃的和用的。小文跟哥哥去认认地方。”
徐启明带嘉文去买东西。宋子豪开始打扫。
宋子豪整整忙了一个下午,徐启明也跑了好几趟,才算把房间收拾出个住人的样子。
晚上,宋子豪做了顿简单的晚饭。可能是累了,小孩吃得很香。
生活条件比较简陋,在如此闷热的地方只有个旧电扇能用。做饭是用电灶,可是听徐启明说,村里时不时会停电。冰箱似乎是坏的,电视只有三四个频道可看。
宋子豪很担心小孩能否能适应这种艰苦的生活。
晚上睡觉的时候,虽然放了捕鼠的东西,还是能听到老鼠活动的声音,一会儿在地板上乱窜,一会儿在角落里啃东西。细微的声音在静谧闷热的房间里被放大,配上电扇嘶哑艰涩的声音,像钝器来回摩擦鼓膜,让人难以入睡。
小孩的身体汗津津的,在宋子豪怀里烙饼似的翻动。
宋子豪摸摸他的额头,轻声问:“睡不著吗?”
嘉文小小声说:“有老鼠。”
“不怕,爸爸在。”
嘉文安静了一小会儿,又不安稳起来。浑身瘙痒难耐。开始时他怕影响爸爸睡觉,不敢乱动,後来实在痒的不行,他不得不伸手使劲抓挠。抓完这里抓那里。
宋子豪打开电灯,见嘉文满面汗水,胳膊腿上鼓起一个个红包,有些疙瘩被抓破了皮。
这是在海边,蚊虫特别多,他怎麽会没想到。
他翻身下床,在包里柜里一阵乱翻,没找到任何可以驱蚊止痒的东西。
他坐到床上,懊恼地自言自语:“忘了买花露水,明天一定要记著买。”
嘉文爬到他大腿上,搂住他的颈项,半撒娇半安慰地说:“爸爸帮我挠挠就不痒了。”
孩子太懂事了,宋子豪的欣慰之余又感到苦涩。他小心地替嘉文抓痒。小孩伸手拉灭电灯。
最近的距离最远的爱(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