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你以后也不用再惦记着了。”
按理说是挺平常一句话,听上去也没什么不对,秦敬那点睡意却一下就被搅合散了。迷蒙间心里竟是突然咯!了一下,沈完又一空,莫名有些惶惶,可又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秦敬想了想,没想出个所以然,最后归结于刚才自个儿半睡不醒的,脑子晕晕乎乎,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
小刘既都搬回去了,秦敬想着也该抽空修整一下自己家的房子,便跟沈凉生说要回去住几天,把房子拾掇利索了再回来。沈凉生也没反对,问他要帮忙么,听秦敬说不用,便不再坚持了。
实则光收拾房子也用不着几天,只是秦敬想着现下局势不比以前了,怕沈凉生认为住在租界外头不安全,催自己搬去茂根大楼那头住。他虽然不大想搬,但更不想为了这事儿再跟沈凉生闹什么不愉快,于是惦记着趁这几天把家里各处都好好弄一弄,就算搬走了,这也是父母留下的房子,自己打小儿长起来的地方,一砖一瓦都有感情,好好拾掇一下,就当是提前告个别。
几日间秦敬把整间小院儿洒扫一新,窗户抹了新腻子,上房重铺了铺瓦,堵死了堆杂物的偏房里早说要堵的耗子洞,眼见再没什么能收拾的了,才又回了剑桥道。
一进沈宅大门,秦敬便见老李头正弯腰修剪门口花坛里的月季。花草不晓人事,依旧!紫嫣红开得热闹,老李头却像心情十分不佳似的,修理花枝的剪子都带着股恶狠狠的味道,咔嚓一下,咔嚓又一下。
“秦先生来啦?”老李头抬头看见秦敬,这才有了点笑模样,点头招呼了一句。
“…… 您家里最近还好?”秦敬看他心情不佳,怕是几天没见,他乡下家里出了什么事,便多问了一句。
“还那样儿,没什么不好的,劳您惦记了。前两天我小儿子进城,还说大宝儿自打被接回去就吵着要回来找秦哥哥……”老李头说了两句,也觉着自己太唠叨了,便打住话头道,“您赶紧进去吧,别跟我在这太阳底下晒着了。”
秦敬笑着点点头,刚要往里走,又听老李头在后面犹犹豫豫地补了句:“秦先生,您要是找少爷……”边说边往宅子里瞅了瞅,明知里头听不见,还是下意放低声道,“可是来个小日本鬼子,这几天都来第二回了,不知道是干什么来的。”
秦敬闻言一愣,这才注意到宅子侧门的青条石阶下头多停了辆车,特地走前几步,绕到能看见车头的位置瞧了眼,果见插着面狗皮膏药棋,便又退了回来。
“您不进去?”
“嗯,先不想进去,陪您剪剪花儿吧。”
秦敬话说得坦白,老李头也明白他的心思,继续一边干活儿一边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唠家常。过了约莫十来分钟,便见沈凉生跟一个人肩并肩地走出来,边走边聊,分明是熟人间才有的气氛。
“文森,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晚上见。”
“好的。其实小早川先生不必亲自跑一趟,下回打个电话就可以了。”
“没什么,反正我最近也不很忙。”
来的这人和沈凉生的关系的确不算生疏──自打第一回见过之后,小早川果然依言约了沈凉生叙旧,后来俩人也一起吃了好几次饭。其实论起年纪,小早川比沈凉生还小两岁多,不过是因为他父亲在日本军方的职务,才年纪轻轻便坐到了现在的位子,被指派到天津协助监管经济方面的事务。
他刚到津两个来月,尚没拓展开交际圈子,就因年轻气盛同茂川派系的人暗地里有了点摩擦。虽说明面上还过得去,可权利多少被架空了,便觉得有些不得志。小早川本心里看不起中国人,但沈凉生这副不讨好也不疏远的态度反而投了他的脾气,加之两人又同在剑桥念的经济,有不少共同话题,一来二去的也就算熟了起来。
其实沈凉生自打出门就扫见了秦敬,面上神色却一如往常,客套着送小早川上了车,目送车开出铁门,既没进楼,也没出声招呼,只立在当地望着他,像是在等他自己走过来。
秦敬站在花坛边与他对望,八月盛夏的阳光火辣辣地泼下来,地面都被浇得冒热气。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望着他,因着日光白花花地刺眼,并看不清他面上神情。被毒辣的日头晒久了,身体似已对冷热的知觉混淆了,热得狠了,反而有种要打冷战的感觉。
默默对视半晌,最终还是秦敬自己走了过去。而沈凉生抢在他前头开口,仍是惯常那副平淡语气:“先进去再说。”
两人进到客厅里,秦敬本以为会换个地方说话,沈凉生却站住了,朝沙发比了比:“坐吧。”倒搞得跟秦敬第一回来似的。
“沈凉生……”实则秦敬还没想的太严重──报上虽未把治安维持会的名单全注销来,秦敬却也听到不少风声,知道里头基本都是旧北洋政丄府的人。他本以为日本人找上沈凉生八成是为了这个事,现下只想着同他好好谈谈,希望能说服他不要与日本人合作。
“秦敬,我家里的事儿,我也没特意瞒过你。”沈凉生却打断他,撂了句没头没尾的话,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