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好久，低头却看见那一片墨迹，他本想临一遍口中念叨着的诗，如今怕是不能。
蓝得如一汪水，浮波点点，涟漪丝丝。
他望着窗外的秋景出神，浑然不觉，眼前好像又浮现出生动鲜活的一张脸来。
一个少女从林影中出现了。
松木特有的清香，被山风袭来后连着那绵绵的香气，吹进房间。
“教主，属下承让了。”
密丛中，隐隐传来枝杈摇曳拖依的簌簌之音，紧接着，悠扬的声音响起，依稀是个少女的声音。
他至今，还未碰过她，或者说，他还未碰过任何人。
无数个无眠的夜里，她睡不着，望着那洒进来的一地月光，听着枕边男人平稳绵长的呼吸。
脑后长长的发，编成好多辫子，看样子，是妩媚多情的苗女。
汲香川不知朝廷为何，要将视无往城为眼中钉中刺。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西域，面色沉静如水的神教教主，在同他最忠心耿耿的*对弈。
那一排纸上的字迹，虽污了大半，依稀可见，纸中央，有个女子的名字。
对坐的男人点点头，望向远处的雪山。
“司命，你的棋艺，愈发湛了。”
来人眉间尽是忧思，一张刚毅的脸上，眼中灼灼。
司命落下一枚白子，轻笑道。
“我每个月都派人去找，可是，回来的都没有消息……”
举止从容，手握羊毫，男人叹了一句，一个分神，手上的笔尖，淌下一滴浓墨，氤氲了雪白宣纸，化开来。
胜负已分。
池上海棠梨，雨晴红满枝。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她心底深处炸开来，酸酸涨涨，满嘴苦涩。
面前的汲寒烟，有些暴躁地摇摇头，他们兄弟早已不理会江湖恩怨已久，只是当初在这里落脚，也想给那些和自己一样的人，一个回头的机会。
“朝廷还不知，是我们兄弟吧？”
这一处清寂孤幽的村庄，位于岭南不远，恰如世外桃源。
来到无往城，就要放下过往，放下执念，放下杀戮，放下一切。
朵澜。
她咬住唇，不敢发声，不敢吵醒他。
是因为，永失我爱么？
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只是，有一张命运的网，要从天而降。
威严的教主略一颔首，毫不吝啬地赞扬着。
胡贵妃聪明地没有开口，她是自幼就被父母寄予厚望，训教成标准的高贵妇的，何时出声，何时闭口，拿捏得最是好。
“香川，你这边倒是雅兴，我看，这朝廷都要出兵，来铲平这里了！”
于是，可悲的是，天地间，又只剩了他自己。
“朕，打算亲自去看看，那无往城，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滴水皈依大海，再未出现。
香川走到窗前，在清水里濯了濯手。
下过雨的天空，透着湛蓝，那种蓝实在过于罕见——
声音柔嫩清脆，咬字清晰，曲声悠扬。
她脖子间，
男人二十几岁，不知为何，面容却那般宁静安然。
“二哥，可有大哥的消息了？”
“教主，”司命眼神闪烁了一下，“只是因为您的心已经不在这盘棋上了。”
她进两年，却藏着个天大的秘密——
正想着，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耳边是由远及近的驼铃轻响，叮铃铃，叮铃铃……
寒烟也觉得怅惘，说完，叹了一声。
皇帝猛地睁眼，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黑豹。
心里一紧。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是啊，我想她了，很想，很想。”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 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芬馨兮遗所思……”
韶华的年纪，却守着一个男人，忍着一份寂寞，她独处的时候，也会怅然。
果然，年轻的教主，将眼神落在棋盘之上，他的黑子，已被吃得寥寥无几。
男人听了，却只是歪歪嘴角，然而，兴致断了，干脆放下毛笔。
所以，她不必问，也不想问。
窗外笼着深山中特有的薄薄雾气。
忽然，那歌声停了下来，顿了又顿，眼看轻柔的风，就要把那声音吹走的时候……
卷五 重华 098
十六七岁的年纪，蕊黄衫，桃罗褥，额前几缕乌亮碎发，翠钗金作股，钗上蝶双舞，行动间，竟然真的有两只蝶儿，围着她打转儿。
那个人，脾气愈发古怪了——
他总是翻身后，轻轻拢住她的肩头，灼热的体温暖着她，喊一句“澜儿”，便沉沉睡去，连嘴角，都是勾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