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觉翘起的弧度比平时更深一些,“大概是因为更了解你吧,不对,或许是因为雪尤莎公爵?哪怕是投影笑起来都很有感染力……”
“你和雪尤莎……是不一样的。”傲茵打断她碎碎念一样的发言,剪短到腰部的头发不像以前华丽得骇人,却多了几分轻快,“你们完全不同。”
李灼楠不明所以的眨眨眼睛,跟不上她的步伐走下楼梯时险些绊倒,脚步踉跄一下:“啊……我也知道完全不同啦,一个是亲王级别战力的夜族,一个是地球人,不过为什么你总是强调这个?”
傲茵眼疾手快抓住李灼楠的后衣领,避免她咕噜噜一路滚到底层的惨状:“当年枫姬的人囚禁雪尤莎运回母星,仓促间我只抓回了宁托斯于是将一切怒火发泄在他身上,却没来得及处理掉他,不得已率领亲卫追击枫姬的部下,在太空中交战数日。除了对罪魁祸首的憎恨,其实心里也不止一次的埋怨过雪尤莎。”
继承了亲王级别的力量又有什么用?为什么就不能狠心点将一切危险掐断在刚冒出苗头的时候,现在居然还要她跟着去蹚浑水!
想拯救雪尤莎的心情是真的,但对她几近柔弱的性格不满也是真的。
哪怕在被枫姬囚禁的那段时间,也没有放弃过说服固执的亲王陛下选择另一条路,依旧执着探究那些夜族不具备的东西。
不过像普通夜族那样残忍的人,已经不是雪尤莎了吧……
而几十年后意外重逢,走私船上宁托斯以李灼楠作为人质,同样是二选一的情况,李灼楠却不是被囚禁时无力反抗或者说不想反抗的雪尤莎,而会抓住机会就恶狠狠攻击一切敌人挣扎求生。
尽管力量微弱,瞳孔中却燃烧着比谁都明亮炽热的,对活下去的期望!
李灼楠勉强理解了傲茵的意思才发现脚步在不知不觉中停下,颇为意外的回神,慢慢跳下一级台阶:“应该是因为夜族已经对漫长的生命和厮杀厌倦了吧,不管换代几次都是同一个人,而人类本来寿命短暂,我活得就更不容易了。”
归根结底,轻易就能得到的东西总是不被珍惜。
夜族在晶核的作用下有了堪称逆天的战斗力,但逆天的不止一点,还有“传承记忆”这种东西!
为什么动物在没有任何教导的情况下,生下来就会筑巢捕猎繁育后代?
写在基因里的天性促使它们本能的完成这些事,而夜族“本能”所包含的内容还有更多。
记忆就是其中一部分。
换代时新诞生的孢子会保留上一代最重要的基础记忆,通常是关于文字和当前科技水平的知识,加上幼年体的学习和恶补,能够在一个月内恢复之前的水平和心智。
偶尔也会出现记住文字以外的情况,无非是当事人认为那些事情比基础知识更重要。比如红冽,重生后完全忘却了过往,却在本能驱使下来到公爵府应聘职位。
不过对孤傲的夜族来说没有什么人重要,所以这种情况也不多见。除了知识,更多的是保留对最感兴趣的东西的印象。
比如建筑署的波伊卡公爵,在换代之后先开口报了一串菜名……
“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们早就厌倦了这样的生命。”傲茵已经走到楼梯尽头,微笑着转身从下方仰望李灼楠,“之前每一次换代,醒来后我看到什么都有种古怪的既视感,一些事情明明呼之欲出却始终都想不起来。”
要么彻底忘记从头再来,要么完全记住继续进行,这种半忘不忘的状态最让她觉得烦躁!
或许一次又一次的换代中积攒下某段有趣的记忆,培养出什么有趣的爱好,在死亡前将其记录下来,发誓一定也要在脑海中保留这段经历。
可是在下一次新生时翻出了前代的珍贵物品,那段记忆恐怕早已流失,只是像翻动陌生人的东西那样查看上一个自己的宝贝,最后撇撇嘴扔的一点都不剩。
每个夜族是同样的人,又不是同样的人,无法完全和过往诀别,又不能彻底开展新的生命。
悬在进退两难的境地,永远纠结。
李灼楠倒没想到她会如此讨厌夜族开挂一样能力,从很实际的角度评论:“有总比没有强吧?我也不很喜欢吃土豆,但末世的时候找到半块就很高兴了。既然不喜欢悬在中间的感觉,那么下次换代前就告诉自己彻底忘记吧。”
“真是那样也不错。”傲茵在她走下最后的台阶时搭了把手,一同前往餐厅,“我很喜欢你的‘努力活着’,希望也能让我有种活着的感觉。”
活着的……感觉吗?
李灼楠不太擅长哲学思考,正在因为生命本质一类的高深话题皱起眉头,不知不觉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餐厅。
加希娅准备好了早饭,发现从禁室回来的地球人身上没有少个零件,对她露出放松的微笑。
李灼楠的视线穿过身前的傲茵,突然看到长桌上摆放的各色食物,才发现早上的时光在讲故事中已经过去了大半。
饿了有东西吃所以感到高兴,这就是活着的感觉吧。